果然，還是沒能瞞過杜鴻，他還是起疑了。

柳綿臉色微變，笑意不變，款款走了過去，就這麼坐在了杜鴻的身上，兩手勾住他的脖子，綿軟柔媚的聲音里也像是有鉤子，能勾住人的心。

「奴是陛下帶回來的，奴是什麼人，陛下不清楚嗎？」

杜鴻被他勾得難受，其實他敢說自己幾十年來不是個縱慾的人，可偏偏在柳綿面前，他總是潰不成軍。

有了反應不說，心裡也癢癢的。

那不是情慾，杜鴻很清楚，那不是他面對任何一個女人的時候會有的情緒。

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理所當然，是一種讓人想要歡呼雀躍，想要潸然淚下的情緒。

那是一種想要走到時間盡頭，歲月靜好的衝動。

只有在柳綿面前，杜鴻才會有這種他以為早就遇不見的衝動。

沒什麼道理，或許只是因為剛剛好。

在他寂寞的時候，在他厭倦的時候，這個人出現在他的生命里，那樣的新奇，讓他如同孩子一樣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的一切。

感情很多時候，就只是恰到好處的衝動衍生出的生死不離，地老天荒。

「你說的是」，杜鴻面上還是雲淡風輕，甚至眼眸里泛起了笑意，帶了一圈圈的戲謔，「不管你是誰，朕都要定你了。」

說著，捏了捏柳綿的屁股，到讓柳綿有些猝不及防。

他以為杜鴻不會善罷甘休，甚至他都想好了怎麼去搪塞，可是，他居然留下一句「要定」就這麼翻篇了？

那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呢？

柳綿敢說自己是閱人無數，可是他看不懂杜鴻的心思，君心難測？

或許吧，杜鴻這個人，明明只是一時興起，或許他還沒玩夠，或許他想把他留在身邊好好調查，或許......他是真喜歡他。

柳綿差點為自己的天真笑出聲來，這幾天在宮裡錦衣玉食，還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他是個娼妓，最下賤的娼妓，杜鴻對他就像是對一隻他看得順眼的小貓小狗，給一點好處他還真以為自己又是從前的貴公子了。

不一樣了，不一樣的。

柳綿他很清楚的知道，過去的榮華富貴也好，當下的曲意承歡也好，未來的生死未卜也好，他都只會有一個人。

命是自己的，也只能自己去扛。

可是......

看杜鴻這樣，他也生出了幾分別的心思來。

陳薰在他這裡吃了大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她不知情，那她身後的人呢？

陳家的人，坐在皇位上的人。

當年他還小，卻也知道那不是小事，否則不會把他的家族逼到窮途末路。這樣的醜聞若是公之於眾了，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所以，那些人不會讓他活。

自然也不會讓他瞎眼的老娘活。

這麼多年了，他把自己都賣了，早就不在乎生死了，可是他不能不在乎他的娘親，不能不在乎那些背在身上的血債。

苟活到如今，一是娘親尚在，二是大仇未報，可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憑他現在的能力，只能讓娘親平安喜樂，報仇卻是遙遙無期。

可是陰差陽錯的，讓他進宮直接對上了陳家的人，讓他離真相又近了一步，這讓他又害怕，又興奮。

他知道這是一場賭，賭贏了未必有好處，輸了卻是粉身碎骨。

可是，他怎麼能甘心看著仇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而他活得如同喪家之犬呢？

他是娼妓不假，可他也有身為貴族的傲骨。

他可以為了生機委身他人，卻不能允許自己在仇人面前卑躬屈膝，膽小如鼠。

杜鴻，杜鴻說不定會是一個轉機。

他知道杜鴻對他不會有多少真感情，可是至少，他要是肯寵愛他，他也就還能利用他的寵愛去做一些事。

他知道這樣對杜鴻來說不公平，可是他也用身子去償了。

這不過是一場交易，他們各取所需，誰都不吃虧。

他俯下身來，嘴唇拂過杜鴻的唇瓣，他似乎猜到了杜鴻不喜歡接吻，甚至隱隱猜到杜鴻恐怕是嫌他臟。所以他也不敢深入，只是慢慢地摩挲著，「謝陛下。」

杜鴻的手也慢慢放到了他的腰上，然後下意識偏過了頭，「怎麼謝？」

「以身相許，也不知道陛下稀不稀罕柳兒這破敗的身子。」

柳綿還是笑著，語聲嬌俏嫵媚，心卻已然是冷了。

他從前的那些恩客，不說對他有多好，卻不會拒絕和他接吻，吻到深處讓他幾乎窒息的也有。偏偏只有杜鴻，說著什麼「要定你」卻又是最嫌棄他的一個。

果然還是......

靠不住的吧。

這世上，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一晃兒幾日過去，杜鴻一直在承德殿里纏著柳綿不肯放，有時候性子上來了能把人做得動彈不得，只能躺在床榻上喘息。

可是柳綿也知道，杜鴻喜歡他騷浪的樣子，也唯有這樣，他才能儘力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比如說，杜鴻終於鬆了口，同意他和慕嬌娥書信來往，至少他能知道他的娘親尚且安好。

可是今日安好不代表明日無恙，陳薰那邊一直很安靜，越是安靜越是讓他心慌。

他知道那些人的手段，他們會在你放鬆警惕的時候斬草除根。

慕嬌娥說了，如果有什麼為難的事，可以找白璞幫忙。

如今他也不用被禁足在承德殿了，春光正好，聽說太子殿下，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春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