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哥……王爺……」

顧餘音幾乎只是瞬間就慘白了臉色，下意識地向江潯走了兩步，在看到江潯駭人的眼神之後，又控制不住地害怕往後退了幾步。

他不知道他又做錯了什麼。

他只是，泡了個茶。

是不是無論他做什麼，都入不了江潯的眼，都覺得言棄？

江潯惡狠狠地看了一眼顧餘音，聲音沒有一點溫度：「顧餘音，我原本以為你是個安分守己的人，沒想到你為了爭寵，居然還特意模仿阿月！」

模仿？

什麼模仿？

他……哪裡模仿了戚月？

顧餘音不知道江潯究竟在說什麼，他明明，這一輩子只為江潯一個人泡過茶。

明明他這泡茶的手藝，是在那個旁邊種滿了竹子的小竹樓里自己琢磨著學會的。

可為什麼江潯要說他在模仿戚月？

顧餘音一直以為江潯只是單純的討厭他，以為他阻斷了江潯和戚月成婚，所以才讓江潯不高興了。

可現在看來，他們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什麼連自己也不知道的誤會。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誤會，才會讓江潯對自己的態度一直都這樣，從未有過一絲溫情，甚至可以說，有的只是無盡的傷害與寒涼。

顧餘音忽地笑了，捧著隱隱發痛的肚子，第一次，在江潯對自己生氣的時候，露出了笑容。

可也正是這個笑容，讓原本就生氣的江潯更加憤怒了。

這才是他顧餘音原本的面目，之前那副柔弱文靜的樣子，都是他裝出來的。

江潯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顧餘音，語氣中全是輕蔑和不屑：「顧餘音，裝了那麼久，終於裝不下去了？終於將你那副偽善的面孔收起來了？」

顧餘音不怒反笑，眼角的那顆淚痣灼得鮮紅，像是有鮮血要從那裡溢出。

平時他總是一副素凈的打扮，可今日他這麼一笑，帶上了那幾分妖冶，只讓人覺得這人的艷色愈加的稠，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傾國傾城。

「顧餘音，你笑什麼？」

顧餘音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發現裡面好像已經沒有淚水再可以哭出來了，竟然直接笑出了聲。

「王爺，不，江潯，」顧餘音笑了兩聲，眼中居然帶上了嘲諷，也不知道是嘲諷江潯，還是嘲諷痴傻的自己，「你為何從我嫁進王府的那個時候開始就從不喜歡我？」

「不，只是不喜歡，甚至是厭惡。」

顧餘音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江潯，眼裡帶著嘲諷的笑意，勾起的唇卻一直從未放下。

江潯不知道顧餘音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應不應該回答他的問題。

可顧餘音卻突然心中有了答案似的，妖冶入骨的眼神黏上了江潯。

「江潯，你，為何不敢回答？難不成你以為我現在這幅身子還有什麼能和你對抗的嗎？」

江潯閉了眼，再復睜開眼的時候，眼中帶上了十足的怨恨。

「我自然是恨你的，若不是你，我早就把阿月娶進門了，若不是你，我的權力又怎會被宰相和父皇牽制？」

突然腹內又是一陣磨人的疼痛，顧餘音手死死地托在腹底，差點站不住，胸口一陣刺痛，捂嘴低低咳了兩聲，瘦弱的身體晃了晃，卻還是自己穩住了。

他笑了笑，眼中的嘲諷的笑意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瀾不驚。

「那王爺可否告訴餘音，究竟是什麼讓你對戚月那麼痴情？」

江潯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因為，他當初救過我的命，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江潯說出了這句話，顧餘音突然明白了一切。

原來，江潯一直以為，救他的那個人，是戚月啊。

原來那個他苦心照顧了兩個多月的人，那個他將自己的心託付出去的人，竟然連自己都認不出。

他眼瞎，沒看出江潯竟是個如此沒眼光的。

江潯也是個眼瞎的，弄錯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就罷了，自己的一片真心，也當做地上的塵土隨意踐踏。

兩個眼盲之人，還妄想著想著要擁抱對方麼？

顧餘音笑了，江潯卻一點兒也看不出那個男人的高興，反倒是覺得他面前的這個人就要從自己的面前消失了，心裡居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慌亂。

可他面對的這個人明明是顧餘音，不是戚月，他怎麼可能會對顧餘音產生這種異樣的感情。

「你笑什麼？」

江潯甩掉了腦袋裡的那些雜念，冷眼看向顧餘音。

顧餘音置若罔聞，拚命地忍住腹內的疼痛，從懷裡掏出了一件東西，用力地將那個東西摔在了地上，支離破碎。

他釋然地笑了，可江潯卻變了臉色。

顧餘音從懷裡掏出的那個東西，上面墜著的明黃穗子他十分眼熟，那是他幾年前離開那個竹樓的時候留在那裡的。

怎麼會……在顧餘音的手上？

忽然，和顧餘音這三年的相處場景一幕幕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顧餘音剛嫁過來的時候，叫著自己「潯哥哥」，那個人也是這麼叫他的。

顧餘音喜歡桃花酥，畫的一手好丹青，那個人也是曾為自己作畫。

他曾聽說，顧餘音只是後來才被丞相接到相府的，而他的小名也叫做月兒。

顧餘音剛剛給他泡的茶，裡面有桃花和竹葉的香氣，和以前那個人給自己泡的茶一模一樣。

……

顧餘音，並沒有模仿戚月，而是，會泡這茶的人，從來都是顧餘音，從來都只有顧餘音。

戚月……從來都不是救他的人。

顧餘音才是。

江潯白了臉色，玉佩墜落在地上碎了，剛剛還站在他面前跟個沒事人一樣的顧餘音也突然在他面前身子一軟倒了下去，臉色白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