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看了看已經暈過去的顧餘音，那人就連暈過去眉頭也未舒展，依舊是緊蹙著眉，似其中有千般苦楚，萬般痴情。

可江潯卻沒有注意到，在暈倒過去的顧餘音的右手邊，一塊斷了一半的玉佩悄然躺在那裡，散發著瑩潤的光。

見人已經暈過去了，江潯便起了身把在外面等著的小良子叫了進來，讓他把外面的大夫叫進來給顧餘音瞧瞧。

小良子一看顧餘音又暈過去了，冒著以下犯上的大不韙，怨恨地看了一眼江潯。

「王爺，就算您不喜歡我們家主子，也請您對他好一點吧，他孤苦伶仃在王府活了這麼多年，已經夠累了……」

江潯倒把小良子的話給聽進去了，本想厲聲罵回去，可看到倒在床上的顧餘音的時候，又壓住了內心想罵人的慾望。

那是他活該，江潯想到。

小良子去外面把大夫叫了進來，見江潯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再次開口：「王爺不知道我家主子一個人的時候是怎麼過來的吧？主子以前在相府就活得頗為凄苦，滿心歡喜地嫁給了您，卻落入了另外一個地獄，我都替他覺得不值。」

「可是他傻，就算王爺您對他沒有一點兒情意，他還是每天等著您，他跟我說，總有一天你會看到他的。」

江潯本來不想再聽下去的，可聽到那句，總有一天他會看到他的時候，沒由來的心軟了，竟覺得心口生生的疼。

這幾年以來，他見了顧餘音數次也覺心動，只是那些短暫的心動都會被怨恨抹殺幹凈。

顧餘音對自己的感情居然已經到了這麼深的地步，可，他們二人此前從未謀面，為何要對自己深情如此？

難不成他們第一次見面之時，那人就對自己情根深種？

「我知道了。」

江潯淡淡開口轉身欲走，語氣卻有些顫抖。

小良子紅了眼眶，「更何況，你們曾經那麼……」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飛速閉上了嘴，不再去看錶情略為吃驚的江潯。

「曾經什麼？」

江潯冰冷的聲音傳到了自己的耳邊，小良子有些心慌，可想起顧餘音的囑咐，愣是不敢開口。

正在二人陷入膠著之際，給顧餘音看病的大夫站起了身來。

「啟稟王爺，側王妃身子本就先天不足，本應是病痛纏身之人，可能中途用過什麼靈丹妙藥抑制了身體的衰變，因昨夜高熱風寒再次引發了舊疾，顧及他肚子里現在還有孩子，應盡量保持心情平靜，否則，可能隨時會有早產的危險。」

聽到病痛纏身，不知怎麼的，他想起了自己看不見的時候照顧自己的人也是整日咳嗽氣喘，好幾次他甚至以為那個人死了。

可是想到戚月，江潯又將自己這個奇怪的想法給壓了下去。

戚月就是當年救他的人，他的咳疾還是自己給他尋了靈丹妙藥治好的。

可到底難聽的話是說不出口了，江潯點了點頭，便背手走出去了。

大不了，他以後對顧餘音不要那麼冷淡就好了，為了自己的孩子能夠安全來到世上，這點犧牲也沒什麼。

顧餘音是在第二天才悠悠轉醒的，和之前一樣，身邊依舊只有小良子。

摸了摸依舊高聳的腹部，長舒了一口氣。

小良子並沒有將江潯來過院子里的事情告訴他，二人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四五天。

這天，顧餘音終於能夠下床了，在小良子的攙扶下稍顯吃力地走到院子里的躺椅上坐著的時候，江潯卻突然出現在了院子門口。

許久未見江潯的顧餘音笑了，卻不敢起身迎接，收斂了自己的笑容。

他總覺得自己在江潯面前做任何事情，都會被對方討厭。

江潯看了看顧餘音，臉上已經沒有了前幾日見到的一臉病容，或許是調養好了些，臉上有了些許血色，比相比前幾日見到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好看上了不知多少分。

顧餘音本就生的一副好面相，江潯也不知怎麼的，居然撇下了戚月，偷偷跑到了清園。

小良子看見江潯好似並不是來找事的，便退了兩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院子交給了他們二人。

江潯走到了顧餘音面前，看著對方驚訝的眸子，難得放軟了語氣。

「你……身子可還好？」

顧餘音淡淡笑了，低頭，「已經好多了，多謝王爺掛念。」

「嗯。」

江潯回了一個字，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反正，他連自己為什麼要到這裡來都不知道。

「王爺……喝茶麼？」

顧餘音憋了很久，還是開口了。

江潯下意識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

得了江潯的同意，顧餘音便雙手撐著躺椅的兩邊，欲起身。

卻不料身前的肚子實在太大，腰上又沒有力氣，身體剛剛離開躺椅又無力的倒了回去，引得肚子里的孩子一陣鬧騰。

「呃……」

顧餘音眉頭緊皺，雙手在躁動的肚子上打轉，額頭都出了一層冷汗。

見顧餘音這副難受的模樣，江潯像是魔怔了，蹲下了身，大手覆上了顧餘音的肚子，給人按摩。

「你身子重不方便，大可叫我扶你，不必逞強。」

顧餘音早就被江潯這幅難得溫柔的模樣給吸引住了，在聽到江潯說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升起了一陣狂喜。

開口，卻是小心翼翼，「我……可以嗎？」

「可以。」

江潯淡淡答道。

「那……勞煩王爺扶我起來一下，我去給王爺泡茶，餘音身子沉，起身不太方便。」

江潯看了看顧餘音的肚子，的確是有些大，拴在那個人纖細的腰身上，也不知道得多受累。

想到顧餘音肚子里的是自己的孩子，江潯沒由來得心裡升起了一陣心虛，趕緊將人堪堪扶了起來。

觸及到顧餘音的胳膊之時，江潯這才驚覺，他面前的這個人有多瘦弱，纖細的胳膊一點肉都沒有，寬大衣袖裡空蕩盪的。

隱去了心思，江潯見顧餘音站起來了，便在一旁坐下，只是目光還是不受控制地盯著顧餘音挺著肚子托著腰慢慢走路的背影。

顧餘音心中仍是狂喜，可面子上卻依舊強裝鎮定，進屋尋了自己捨不得喝的茶葉，在爐子上燒了水，慢慢等著水開了，便又復出了門，輕輕地喚了一聲江潯。

「王爺，都準備好了，您進來吧。」

江潯一聽，便緩緩起了身，踱步進了房間，坐到了顧餘音對面。

顧餘音泡茶的手藝很好，動作不徐不緩，行雲流水，總給江潯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江潯從未如此認真看過顧餘音，此時只覺得，好像眼前的這個人也不是太差，其實，他好像也沒有做錯什麼。

顧餘音並不知道江潯的心思，甚至，連看都不敢看江潯一眼，在他面前總是如履薄冰，卻又期待著，能得到哪怕是那麼一絲溫情也好。

將一杯茶遞到了江潯面前，顧餘音輕聲說道：「王爺，好了，您嘗嘗。」

江潯端起了茶杯聞了聞，茶香襲人，輕輕抿了一口，卻突然覺得味道有些熟悉。

好像，和十年前的戚月給自己泡的茶味道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意識到這個問題，江潯突然升起了一陣怒氣，手裡的茶杯直接生氣地摔到了地上，茶水飛濺，白玉的茶杯瞬間被摔的粉碎。

顧餘音看著突然生氣地江潯，不知若然，心臟卻也跟著那個破碎的茶杯一般，猛地一縮，然後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