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艮醒來時，嘴裡還在罵罵咧咧，無比後悔當初招惹了宗若這個煞神，然而如今，離艮睜眼看著面前不過十來平方的小房間，斑駁的牆，有些發黑的地板，一床一摺疊桌一塑料椅，簡陋到讓他差點以為進了地獄。

身上的被子幹幹凈凈，洗的發白，離艮一掀開被子渾身打了個哆嗦，「我艹，變態啊！」

他渾身上下被宗若燒的只剩半截褲衩，邊角燒的整整齊齊。

離艮盤腿坐在床上，托著下巴。

他被宗若那死變態拍到了垃圾桶，一定是個清貧而善良美麗的姑娘不忍心他露宿街頭，將他帶了回來。

離艮摸著較為英俊的臉，他記得人類有一句救難之恩，當以身相許，他這也算是一難了，是不是該以身相許。

多虧了惡補了許多狗血瓊瑤劇，離艮腦子裡已經浮現了一百零八種那位清貧而美麗的姑娘的形象了，從體驗生活的大小姐到了父母雙亡的小女孩，越想越覺得住在這兒的姑娘讓人心疼。

還未見面，已經有了三分憐惜。

外面的天色漸晚，門外才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離艮突然有些期待，一雙眼睛盯著門口。

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被打開，離艮的眉頭輕輕皺起，是個小孩。

「醒了？」幹幹凈凈的少年音，似是在喃喃自語，若不是離艮耳力不同於常人，壓根是聽不到他說這句話。

面前的小孩約莫一米七的個子，細長的頭髮，厚重的黑色眼鏡框搭在小巧的鼻樑上，幹燥起皮的嘴唇，稍圓的臉蛋，白凈的脖子，洗的發白的長袖，老式的直筒褲加上一雙很老很舊的布鞋，手上提著一個紅袋子，依稀可見上面寫著「紅燒牛肉麵」。

小孩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匆忙低下頭，換上牆角那一雙舊拖鞋，中間已經有了斷痕而且鞋底快要磨沒了。

離艮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不是個姑娘也就算了，但也不至於是這麼個瘦不拉幾渾身沒二兩肉的傢伙吧？看看宗若的那位，不僅長得不錯還是個總裁。

「你很窮嗎？」離艮開口問道，面對心裡最後那點良知，他決定還是先養養，實在養不好看，他可以讓他後半生衣食無憂，不過以身相許就算了。

小孩抬起頭看著他，沒有想像中的慌張害怕，直直看著渾身上下只剩一條褲衩的男人，淡淡道，「還好？」

至少他沒有窮到只剩一條褲衩。

嗯，他有兩條。

離艮分明透過他那厚厚的鏡片里看到了同情，作為天下唯二的神，他居然被一個窮到家徒四壁的人類給鄙視了。

剛想變出幾張「毛爺爺」給這小孩見見世面，臉色突然僵住，有些不自在道，「我小弟很有錢。」

他體內的凝丹不見了。

他當初為了逃避天神搜捕，把自己的靈力凝結成丹，然後沉睡，等他醒來，雖然逃過歸無一劫，但這個世界的靈力太稀薄了，他只能依靠凝丹修鍊，實際上連他以前千分之一的功力都沒有。

點石成金，憑空化物的能力還差點火候。

「哦！」小孩淡淡道，「吃泡麵嗎？」

那表情明顯是不信，想看傻子一眼看著他。

「我……我吃。」

看我不吃窮你。

小孩默不作聲拿著兩包泡麵進了小隔間，不一會兒便有香味傳來，摸約著兩三分鐘，小孩端著鍋出來了，又進去拿了一個破了幾個口子的碗和兩雙一次性筷子。

小孩拿新的一次性筷子夾了一碗泡麵，又澆了點湯，看著還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如同一尊佛一般的男人，「吃吧！」

小孩則是坐在一旁，對著比他臉還要大的鍋吃了起來，離艮遲疑著坐在床沿端著還熱乎的泡麵，看著小孩手裡的筷子，也是一次性的，不過和他手裡的不一樣，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洗了很多次的。

離艮拿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雖然性別跟想像的不一樣，但是還是個善良的人兒。

離艮把碗推到了小孩旁邊，「你吃。」

離艮試圖觀察小孩的神情，但是厚重的眼鏡和細碎的劉海幾乎是擋住了眉眼，於是離艮只能聽到小孩冷冰冰的聲音，「讓你吃你就吃。」

「那……那就吃吧！」離艮恍惚間覺得自己有些弱勢，大概是因為受人救命加上寄人籬下產生的錯覺。

離艮已經完全忘了曾經在符文的地盤「寄人籬下」的原則是，「不服就打，不聽就揍。」把曾經的黑道老大給收拾得服服帖帖。

離艮不是第一次吃人間食物，但是是第一次吃這些彎彎繞繞的麵食，入嘴便眼前一亮，驚奇地看著小孩，問，「這是什麼？」

「泡麵。」小孩抬起了頭，離艮終於看到了他藏在厚重眼鏡後面的那雙眼睛，似乎透著憐憫，一副「真可憐，連泡麵都沒吃過」的樣子。

離艮突然間有些無法反駁，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低頭悶悶吃著。

在小孩驚訝的目光下，把一碗湯都喝的不剩，一抬頭，又對上小孩那雙「你真可憐」的眼神。

他雖然沒吃過泡麵，但是他的小弟真的比小孩有錢啊！

可是小孩不信他，還是一副「你真可憐」的眼神。

離艮無語凝噎，穿著褲衩靠在門框上看著小孩洗碗，小孩的手很幹凈，指甲修的整整齊齊，十指修長，就算洗碗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兒。

看來這小孩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離艮突然對他有了些興趣，「小孩，你叫什麼？」

小孩愣了愣，沒理他。

「你不告訴我，我也有法子知道。」離艮道。

「哦。」小孩淡淡應了聲。

離艮活了幾百萬年，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冷漠對待，宗若那斯根本不算人。

少年洗完碗之後，擦幹凈手，徑直從離艮身邊經過，搬著椅子坐在桌前，打開檯燈，從書包里掏出作業，埋著頭。

離艮就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幹脆坐在床上就那麼一直盯著他。

小孩看題的時候很認真，拿著鉛筆刷刷寫了一張紙的草稿，再把計算過程謄抄到作業本上，作業本上的字寫的整整齊齊，看著就賞心悅目。

一直到九點左右，小孩終於直起了腰，長長鬆了口氣，把作業收拾起來，看了眼手機，道，「我出去了，你先睡吧！」

「去哪兒？」離艮擰著眉頭，語氣有些不悅，這大晚上的，小孩兒一個人出去做什麼。

「上班。」小孩淡淡道，也不管離艮再開口，拿著手機就出去了。

離艮的眉頭越皺越緊，怎麼說也是他打算培養的媳婦兒的人選，這麼晚了還出去，萬一給遇到了危險，他的救命之恩可怎麼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