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深跟著宋妍上了警車，成宥沒去。他眯著眼在四下里看了一圈，隨後在樹後面，那棵大樹旁邊找到了那個抱著樹幹戰戰兢兢的女孩子。

她嚇得不敢動，死死閉上了眼睛。

丫丫和門衛的死是在第三天發現的。學校方面發現門衛突然消失超過24小時，保衛處的就來找找他。誰知道這一找，找到的只有隱藏在樹那兒的血跡。

警察四處搜查，只能搜查到些許大人的肉塊，還有一隻黑色大狗完全被浸濕的屍體。

和被刺三刀死亡的小女孩兒。

成宥走過去單手把她拎起來，拎到黑色大狗的旁邊：「你家的狗。好像死了。」

一句話讓她睜開了眼，眼淚頑強的在眼圈裡打轉，抿著唇，目光在黑色大狗身上流連。

「你死了，你知道嗎。」

清晨的太陽高照，對於丫丫這種新生的小鬼魂來說太陽是絕對致命的東西。成宥慢慢在她頭頂上給她撐起一片陰影：「你舅舅的靈魂被砍成了碎片，找是找不回來了。」

成宥的聲音很低，大手摸了摸丫丫的發頂：「我也想幫你，但我無能為力。」

丫丫嘴一憋，手指死死攥著自己的衣服下擺，不讓自己哭出來。

「但是我能幫你報復殺了你的人……」成宥蹲下身把丫丫抱起來：「還能讓你和謝深哥哥最後見一面，你說好不好？」

提到『謝深哥哥』，丫丫的眼淚就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小衣服上都是被打出來的圓圓的小印子，小手胡亂往臉上擦：「想……想抱哥哥……」

丫丫抽抽噎噎。

「好。」

成宥道：「但你，要告訴我是誰做的。」

現實太殘忍。

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兒在看見這個美麗的世界的時候，她和她所摯愛的至親永遠醒不過來。

除了救回舅舅的這個執念。

竟然就只剩一個想再見一面一個陌生的哥哥。

「哥哥……」丫丫抓住成宥的衣襟，讓自己的聲音沒那麼哽咽：「你是誰……」

丫丫年紀不大，但剛才她在那裡那麼久，還看見了自己的身體，再傻也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對於成宥居然能抱她感到不可思議：「你是誰？」

成宥再次將手放在她的頭頂上：「之前和你說話的就是我。現在開始，丫丫，閉上眼睛，去回憶你之前聽見的……」

丫丫是個盲人，她看見的並不多，成宥只能看見一片黑暗。在聽了個大概後，他就抱著丫丫，將丫丫的手放在黑色大狗身上。

隨後丫丫撲上這隻她原本無法觸碰到的黑色大狗，哭到失聲。

……

黑色大狗的視界很低，成宥看的頗顯艱難。如果不是精神強大，非得被那顛簸的視野看到吐出來不可。

隨後便帶著丫丫回了謝深的家。

……

謝深做完筆錄回來，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衣服亂了也沒有整理，進了房間，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一大一小。

小的手中抱著遙控器，目光死死盯在電視上。

電視上的光頭強正被兩隻熊攆著跑，抱著頭躲避水果的攻擊。

大的目光虛虛的落在空中某一個點上，小綿羊卷的力度似乎更加挺拔。

聽見門開關的聲音，小的猛地扭過頭來，三兩下爬下了沙發，跑到他的腳邊死死抱住他的腿：「謝深哥哥！」

隨後眼淚再也止不住，一股腦的全擦到謝深腿上。

謝深眼圈發紅，蹲下來抱住丫丫，再也忍不住：「對不起……丫丫我對不起你……」

成宥坐直身子，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兩人哭成一團，丫丫胡亂的說著那人衝進來如何如何，謝深卻只是嗚咽著，臉死死埋在丫丫的懷裡。

成宥嘆了口氣，隨後消失在房間里。

……

成宥回來的時候，手上還拎著一隻人形魂魄。正是昏迷著的謝陽。成宥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找到了謝陽，他只不過隨手拽了一隻小鬼問了兩句，謝陽的位置就被供出來了。

謝深此時哭累了，眼睛通紅。被他抱著的丫丫反而還在笨拙的幫他擦眼淚，一人一鬼氣氛靜謐，安靜的不像話。

這一幕和前幾日重合在一起，卻莫名感到一陣心酸。

「你回來了。」謝深抱著丫丫，伸出一隻手擦了擦眼淚，隨後所有的話語都在看見謝陽時哽在了喉頭。

「這……」

「想……自己看嗎？」成宥將選擇題擺在謝深的面前。

謝深沉默了一會兒，抱著丫丫的力度加大。丫丫乖巧的被謝深抱著，也不出聲。

「對。」

-

謝深的事情說並不困難。實際上不過是謝父謝母向謝深提出要買房車的要求，然而卻被謝深拒絕。本來也沒什麼，頂多不過是謝深被糾纏。然而誰也想不到丫丫會和謝深的弟弟謝陽所撞上。丫丫在屋外讓黑色大狗趕著跑出圈的雞回去，說要是小雞仔們不乖回頭就讓謝深哥哥把它們的兄弟姐妹全部拿去吃掉。謝陽對謝深滿心不爽，帶著女朋友去幹點啥有的沒的。結果卻聽見了這些。一時疑惑上心頭，暗暗記下。

謝陽來這兒的頻率明顯升高，然而上次卻偶然看見謝深拎著一大堆吃的用的往這兒走，又是做飯又是喂東西吃。

一個陰暗的念頭浮上腦海。

回了家和父母隱晦的提了提，氣的謝母勃然大怒。

自己親生的兒子竟然會是個不要臉的戀童癖？！

怎麼可能？

肯定是被那個狐狸精勾引了！

謝父卻不在意：「這個兒子什麼德行你還不知道嗎，就是個不要臉的！」

謝母聞言才稍稍平息了些許怒意：「也是，從小就不知道為家裡著想。和你爸媽一樣……」

謝父謝母爆發激烈的爭吵，謝陽不耐的摔碗：「吵夠了沒！吵完了不如想想怎麼向那個瞎子要回謝深的錢！」

「是個瞎子？」謝母反問了一句，隨後笑出了聲：「瞎子還顧忌什麼？」

頓了頓，她又道：「我兒子的錢我要回來怎麼了？！」

「那明天你們倆去要。」

謝陽不耐道，飯也不吃了，將碗筷一撂，推了椅子站起身回房間去，打了個哈欠：「瞎子也不知道活著幹什麼。浪費空氣浪費土地的，還用我的錢……」

「明天怎麼去那個丫頭片子的家？」

「給你們個地址，自己導航去。」

說著，謝陽『咣』的一聲關上了門。

謝父謝母面面相覷，隨後又開始大罵謝深不懂孝順，錢寧願給一個瞎子都不給自己父母，真是白養他了，甚至連輛車都不肯賣……

越說越生氣，第二天的時候，謝父謝母穿好了衣服，班也不上了，氣勢洶洶的直接去了丫丫的家。果不其然，看見抱著黑色大狗的丫丫是個殘疾，真的看不見，謝母隨口嘲諷兩句，卻不成想一個男人從房間里沖了出來，拿著刀紅著眼讓他們滾出去……

門衛本只是驅趕，誰知道謝父反手就奪過了刀，拿著刀就向門衛衝過去……

黑色大狗早已衝上去保護門衛，然而下一秒，黑色大狗的血和門衛的血一同濺上了丫丫的臉……

丫丫神情無措的喊著舅舅，喊著黑色大狗的名字。然而黑色大狗僅僅是動彈了兩下腿腳，就永遠合上了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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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看著對面昏厥在地上的男人，手指動了又動。

宋妍說了，沒有證據能夠說明謝陽有牽扯在裡面。或許謝父謝母的罪跑不掉，可是謝陽，沒有證據能夠說明他有罪。

沒有一點證據。

掌心還在隱隱作痛，成宥先他一步把他的手握住，又把丫丫抱進懷裡。

謝陽和謝深長得很像，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謝陽稍稍胖一些，整個人看起來莫名油膩。

警察已經把謝父謝母帶走，而謝陽……

謝父謝母一直叫囂著他們的大兒子回來把他們贖出去，宋妍身為刑警大隊隊長直接將一份又一份的證據直截了當的擺在他們面前，說謝父會被判處死刑，而謝母會被判處無期徒刑。

謝父冷笑道：「我兒子一定會來帶我出去！」

宋妍淡淡的瞥過去一眼。

這種證據確鑿的案子，她只需要把人看好就行了。

可惜了。

也不知道謝老師那種清風明月的人，怎麼會有這種父母。

……

謝陽醒的時候，他正在地上躺著。他感覺不到寒冷，從地上站起來，卻莫名的看見了那個瞎子。

他的背部一瞬間出現了一身冷汗。

「你是誰？」

謝陽強撐著問道：「那個瞎子明明沒有兄弟姐妹！」

丫丫手裡抱著一個謝深剛剛買來燒給她的熊出沒玩具，死死的抱在懷裡，眼神清澈：「我是丫丫呀。」

「你明明已經死了！」謝陽惡狠狠的瞪著她，「你是人是鬼！」

「哥哥我好痛。」丫丫歪著頭，突然說。

「你別過來……」

「哥哥，我好痛啊……」

「別、別過來！……」

「我真的好痛……」

「別！別！別！！！啊！！！——」

「哥哥，我真的好痛。」

謝深接下來什麼都沒能看見。

成宥捂住了他的眼睛。

再放下手時，眼前謝陽已經消失不見了。

只剩一個抱著娃娃的丫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