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海若終於醒了過來。剛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一臉憔悴正在閉目養神的顧城。

海若想要移動一下雙腿，卻發現兩腿都已經麻木了，沒有一點知覺。他抬起手，狠狠地捶在自己的腿上，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

顧城原本只是閉目養神，並沒有睡著，聽見有了動靜就趕緊睜開眼睛:「海若?你醒了！」

海若拚命地捶著自己的腿，仍是沒有一丁點知覺:「我的，腿……我感覺不到，我的腿怎麼了！」

顧城知道海若醒了一定會發現腿沒有知覺，立馬阻止了他再傷害自己，將人鎖進懷中，安慰道:「乖，沒事的，沒事的……你的腿一定會好起來的，只是暫時沒有知覺了。一定會沒事的，乖。」

雙腿沒了知覺，就意味著他無法變回魚尾，無法再回到海里去。

顧城發現，這幾天海若總是精神恍惚，就連睡覺的時候也是總做噩夢。有件事他一直心裡難受。

海若睡著後似乎又做了噩夢，突然驚醒了。他摸了摸身邊的顧城，看清楚臉後才鬆了一口氣。

他醒後，再也沒提過之前的事。不管是人魚之淚，還是顧清，或者孟媛媛那件事。所有的一切，海若隻字不提。這讓顧城的心裡越發的沒底兒，他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事實也果真如此……

一個月後，海若的腿終於有了知覺。他迫不及待地開始做康復訓練，每次都是滿頭大汗了才肯停下。顧城也勸過很多次，讓他不用那麼著急可以慢慢來，但海若總說想要快點站起來。在後來，顧城也不勸了，只能由著他。

可誰也沒想到事情發生的那麼突然，海若突然離開了。

顧城到達港口的時候，海若也在那裡。他不認識路，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港口。

海若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輕輕嘆了口氣:「你不用過來的，我已經決定要回家了。我知道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所以我決定離開這裡，這樣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發生了。」

顧城一直不知道那種不安是怎麼回事，直到現在才明白過來。他不知道海若這個決定是什麼時候定下的，也許是醒來後，也許是墜海那次。

他知道自己可能無法改變海若的決定，他也不能那麼自私，海若終究屬於大海，也終究要回到自己的家。

只是，哪怕有一點希望也好，哪怕海若有一絲動搖也好，顧城還是決定試試:「我知道這裡已經讓你足夠傷心難過了，這段時間你對之前的事情沒有提過一次，你害怕了也失望了。人類對於你來說，太過危險。可是，我始終沒有沒有那天我們說過的話。」

海若轉過頭看向他，兩個人都很平靜。就像彼此沒有要離開的跡象一樣，眼中甚至沒有難過。

顧城從口袋裡掏出了人魚之淚遞給海若:「我知道，我無法左右你的決定，也無法那麼自私不讓你回家。但是，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海若就那樣看著顧城，看著他手裡的人魚之淚，眼淚無聲無息地從眼眶中流出。而後，海若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大海，說道:「顧城，我真是沒辦法放下你啊……」

炎熱的八月，港口的漁船被太陽烤的熾熱。這個時間裡，沒有人會站在太陽地兒被暴曬的，除非是個傻子。

還真有個傻子，不是一個，是兩個。

「顧總，南極距離咱們這兒坐飛機和船都得將近十五天。更何況他們是來回遊的啊！這三個月咱們天天來這兒報道，愣是連個魚尾巴都沒瞅見啊！」

顧城的手朝著他的頭拍了過去:「就你會說話?」

從海若帶著顧小寶離開已經有三個月了，那孩子走的時候連話都不會說呢。

顧城還記得三個月前，海若突然決定要獨自一個人帶著小寶前往南極，理由竟然是想去看看老朋友章魚哥（海怪級別）最近過得怎麼樣了。

顧城知道這不過是借口罷了，真正的原因其實是海若想家了。自打五年前墜海那件事後，顧城再也不敢放海若一個人回大海了。後來的每年，他都會陪著海若一起回家，但終究他是人類，也進不去百慕大三角洲。

對於那次的事情，顧城始終放不下。每次想起，他都能感覺到自己被冰冷刺骨的海水包圍，眼前是一片猩紅，還有海若逐漸下沉的身體……

遠處一個稍大些的海浪打了過來，有個人影逐漸顯現了出來。

「顧城！」是海若。他懷裡抱著顧小寶，銀色的頭髮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等我的！小寶還跟我打賭，怎麼樣?你爸爸那麼愛我，怎麼可能不來呢！」

懷裡的顧小寶一臉無語，撇了撇嘴，用自己小小的魚尾拍了一下海若的肚子。他朝著顧城伸出手:「爸爸，抱。」

顧城驚訝的發現自家小包子竟然學會說話了，他接過顧小寶對著海若說道:「你呀，多大個人了，還跟小孩子打賭。這次你自己回去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受傷沒有?見到那個章魚哥了嗎？」

海若笑嘻嘻地攀上顧城的胳膊，回答道:「好了好了！你這麼多問題，我都不知道先回答哪個了！你看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再說了，我可是海洋霸主！怎麼可能受傷呢！」

顧城看著他那一臉自豪的小模樣，笑了笑:「好好，你是海洋霸主。」

「爸爸，你不覺得爹地很幼稚嗎？」懷裡的顧小寶發出了靈魂質問，再配上帶著嚴肅的小肉臉，真是可愛極了，讓人忍不住掐他一把。

「是，你爹地是海洋幼稚霸主。」

「顧小寶！我看你是海鮮沒吃夠還想回去多吃點是吧！小心我把你重新扔回南極去，讓章魚哥陪你玩玩……」

「爸爸在這，你才不敢把我扔回去呢！」

他的魚尾回不來了，但是他和顧城的孩子傳承了人魚……

也許多年後，在某個風平浪靜的海面上，顧小寶也會遇見自己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