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柳牽月星弄影，玉盞新詞，歌~……。」清靈空邈的歌聲和著琴音從高樓上繚繚繞繞的飄下，調子婉轉，聽得不少人放緩了步子，仰頭看向那紗霧遮掩的閣樓，想趁風掀起紗幔一角，如此便能一窺歌者是誰。

「這什麼曲子？怎的先前沒聽過？」好聽是不假，但似乎……也太藻飾了些，過於華麗精緻的東西向來不對他胃口，雖說聽聽也無妨。也不是說這曲子不好，只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

「新譜的，今日第一次唱呢，仙君您今日算是趕巧了。」領路的小仙官笑道，「您不常來這邊所以不知，便是世外仙姝也有曲高和寡的煩心事，自然得尋個今日這種人多的好日子，才好高山流水覓知音了，仙君覺得呢？這曲可和您心意？」

說到底，也只有仙界各部門招人的時候才能讓各處仙君神女來得這般齊了，也是，現在不抓緊機會，更待何時啊。

「我？我不懂這些。」雪風隨口一答，將摺扇在手中有節奏的敲著，忽的頓住，朝仙官道：「你下去吧，我獨自走走，等時辰到了我自會去。」

「是。」仙官恭敬行了一禮後退下，臨走前趁機偷偷多看了兩眼，心裡暗自想道，可果真是好相貌，難怪仙子非得讓自己帶仙君走西街，好能聽到她的曲子，這盼君一顧也是拼了，不過看情形，多半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每次來這都有這種戲碼，他都看累了，雪風搖頭嘆氣，摺扇敲著腦袋，考慮著是不是先找個仙家酒肆躲個懶，……當初自己怎的就答應做了景司呢，次次來次次招不滿人，幾百個新飛升的小神仙，愣是挑不出幾個幹這行的好苗子，不過說起這個，最缺人的還是風司吧……那傢伙還不肯來，該說她倔還是懶啊。

自個兒想得出神，不知不覺便走到一家仙肆門口，仙界的酒樓和人間的酒樓也沒什麼大差，一樓大堂二樓雅間，來來往往的仙人說著不知哪兒打聽的小道消息和八卦，像這種眾仙雲集的時候更甚，不長不短的樓梯還沒上完，都已經聽完了一段完整的愛情故事。

甲：「那池痕君和西海三公主也是不易，攤上這麼個瘋女人。」

乙：「可不是嗎，我說那鮫女是不是有病啊，得不到就讓誰都不好過什麼的……嘖，想想都掉價。」

丙：「而且池痕君和三公主那是出生入死的情誼，她也不想想自己哪裡插得進去，便是插足進去了，她開罪得起西海龍宮嗎？能有什麼好果子吃不成。」

雪風拿扇子抵在唇邊，稍微遮掩了一下唇角那絲嘲諷的笑。

「不是的！」少年聲音有些大，整個大堂被震得一下子靜了下來，雪風也頓住腳步，眼裡閃過一絲興味，索性幹脆靠在欄桿上看著那少年，打算聽聽他想說些什麼。

「你們只知道池痕君和三公主共御海妖，出生入死，情深不壽，那可知池痕君從一開始便和鮫女有婚約，可又知池痕君身負重傷之時是鮫女化丹煉藥，損了三百年修為才將他救回，如此也就罷了，池痕君不喜歡明說就是，可明明不喜歡還以婚約為由要求鮫女隨軍治療傷者，一邊要求鮫女以未婚妻的身份留下，一邊當著鮫女和三公主卿卿我我，池痕君可真是好大的臉面。」

哪裡是好大的臉啊，分明是不要臉才是，鮫女黑化那為的是自己眼瞎看錯了人所以想讓那人不得好死，可不是為了奪回什麼不值得的人的心，雪風心裡好笑，這少年嘴還挺毒。

被反駁那幾人有些尷尬，道：「就算如此……，池痕君和三公主也是守護西海的功臣，鮫女她意圖殺害功臣……總是錯的。」

少年呵呵一笑，「事情沒發生在你們身上，自然說得輕巧，倘若哪一日是你們被人利用，怕不會做得比鮫女更狠吧。」

甲：「你這人怎麼回事？這麼幫著鮫女說話，和她有什麼關係不成？」

「看不過眼有人不分青紅皂白亂說罷了。」

乙：「你哪個部門的？脾氣這麼大，就不怕得罪人？我可沒見過哪個稍微有點官職的人長你這樣，知道我們是誰嗎？」

少年一頓有些氣悶，道：「我……我是剛上來待選的。」

「噗……哈哈哈哈哈。」那幾人笑開了，一人道：「還沒就職就這麼大氣焰，小神仙，你可知得罪了我們……往後日子不好過啊。」

「呵！」少年冷聲嘲諷，道：「我是資歷尚淺，但也知不可妄言他人是非，若仙界都如你們這般風氣，那和人間有何不同，那我這神仙做與不做又有何區別。」

「噗~。」雪風實在沒忍住笑，眾人的目光瞬間從吵鬧的幾人轉移到他身上，他倒是不介意，只看著那少年笑道：「在下景司雪風，看這位小公子頗和眼緣，不知小公子可願上來品一盞茶。」

少年有些驚訝，愣愣的點頭，兩三秒後才發現自己盯著人家看沒移開眼，驀地紅了臉低下腦袋跟上去，自己剛才看上去是不是像個傻子……丟人。

雖說是仙肆，但要品茶還是比不過自己動手，不過尋個由頭，雪風看著規規矩矩坐在對面雙手抱著茶盞小口呡就是不敢抬頭看自己的少年，心裡掀桌已經開始掀桌狂笑了，看剛才那氣勢還以為是只小狼，結果竟是只兔子，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小公子怎麼稱呼？」雪風問道，又讓人上了兩盤點心，推到少年面前。

「呃……多謝大人，我叫祁玉之。」

「祁玉之……，挺好的一個名字。」還真是人如其名，「方才聽你說池痕和三公主的事，是特地打聽過？」

「我是西海那邊上來的，認識鮫女，她……那時候是個很好的姑娘，有漁人出海若遇到了大浪或是妖精，都會將人救下送到岸邊的，所以聽說此事後，便多注意了些。」

「這樣啊……。」雪風有些失望，原來是熟人的緣故，不過也是，大都是這原因吧，可惜了……，一直不說話似乎會冷場，雪風晃晃並不算合他心意的茶水看向窗外，道：「不過如今池痕被廢半身修為，也算罪有應得了。」

祁玉之順著雪風的目光看出去，有些遲疑的道：「我覺得……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