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陰魂不散的他
小說: 被愛妄想症 作者:世味煮茶 字數:2486 更新時間:2019-04-26 10:55:29
母親不喜歡我,甚至可以說,恨我。
她是政壇要員家藍氏的長女,曾是童城最美的大家閨秀,人人提到藍宛,大約午夜夢回都要惦記一下的。
然而那個年代又是那樣的家境,聯姻是逃不掉的。不止是父親不喜歡母親,母親也並不喜歡父親,可是年輕的他們都沒有反抗家族的能力,這就是為什麼結婚兩年之後,我才會出生的緣故。
藍宛心比天高,雖然依著中國老傳統的那一套長大的,卻最想過的是西方女性一樣自由的生活。我記憶里,他們經常是在家中爭吵,一件小事都可以從日出吵到日落。
全然不顧我還在場。
藍宛會埋怨林望疏毀了她的自由,林望疏則埋怨藍宛害他不能娶回心愛的女人,他們只敢對著對方大呼小叫,卻不敢各自回頭與家族長輩翻臉。
聽說,我的出生,還是長輩們下了藥才促就的,這話雖然是沒有證據,但是我信了。
我甚至想像得到一夜糊塗之後清醒過來的兩個人有多麼尷尬、多麼怨恨、多麼想把對方撕碎。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婚姻的悲劇大約會結束得早一點,如果晚生二十年,他們也可以各自福祉。可惜,我就是這麼不長眼地存在了。
藍宛也好,林望疏也好,他們有著那個年代傳承下來最根深蒂固的觀念,即便互不順眼,即便心有不甘,可是終究大不過『家』這個字。包裹著他們蠢蠢欲動的心臟四周,是傳統腐朽的血液。
因為有了我,他們終於死心了,他們終於認命地冠上了彼此這個枷鎖,林家這個三角才算健全了,於是圈住了三個互不關心的人。
漸漸的,他們已經不會再吵架了,吵架需要力氣,他們不年輕了,可是心裡還有火氣。好在他們有了一個可以共同撫養、共同怨恨的存在----我。
每當看到我,林望疏想起的會是那個跟他有緣無分的女人,然後憤憤瞪我一眼;
藍宛則是會咬牙看著她年輕時意氣奮發的照片,然後拂袖而去。
他們都覺得自己無辜,難道我就不無辜嗎?
七歲的時候,發燒到四十度,疼得在地上打滾,從父親的房門哭到母親的房門。可是他們剛吵完架,誰都嘔著氣當我是胡鬧。如果不是芳姨連夜從老家趕回來,抱著我請醫生來吊鹽水,可能我真的死了。
而藍宛次日清晨頂著一張面膜臉,看著一宿沒睡的芳姨和病怏怏的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就沒見過哪家孩子這麼會哭的!」
看見了吧,沒有人愛我,我不被任何人需要。
上帝大概也知道我不討喜,所以我長得既不像林望疏,也不像藍宛,卻長得很像奶奶,雖然樣貌平凡,可我卻很滿意。
我的名字是奶奶取的,林家很咬文嚼字,所以每個人都像古人一樣還有小字,只在家裡叫叫。小字叫做『臨慕』,也是奶奶取的。一個羨,一個慕,她希望我這一生都是令人羨慕的美好。
奶奶是家裡唯一一個愛我的人,可是她早年得了阿茲海默症,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她清醒的時候會抱著我,安慰我說:「臨慕啊,總有一天會有個人愛你的,比奶奶還要愛你。」
我記在心裡了,我一直等啊等,等到秦浪出現。可是最後才發現,是我多想了。
新的一天開始上班的時候,我先是收到傅小瓷的電話:「阿羨,秦浪又來找我了……」
「他想幹嘛?」
「他問我要你的電話和地址。」
「你敢給一個試試?」
傅小瓷好像有些頭疼:「我當然不敢給,他就跟門神一樣站在那裡,愣是看得我這兒一天沒生意了。後來我實在怕了他了,就從後門溜走了,等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店裡的人說,他好像找街管要路況監控去了。」
路況監控?難不成他是想從我離開的那輛的士開始,一路一路順著監控查我麼?
一氣之下把筆給弄斷了,我沒好氣:「他下回再來,你就告訴他,我不會再纏著他,他不用這麼不擇手段趕我走。」
傅小瓷先是應了一下,然後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阿羨,我這麼說你大約不愛聽,可我真的覺得,他很想見你。當初你一句話都沒有,突然就消失了,任是誰都會有疑問的。不論現在他的目的是什麼,只要你不給他機會,他就不會再傷害你了。就算你想徹底結束,也該面對面好好談一談,你說呢?」
這番話發自肺腑,不是替誰說話,而是真心為我,我聽得出來。傅小瓷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我真的是怕了秦浪,每個人處理事情的方式不一樣,有些人喜歡把他們抽絲剝繭,直到清清白白,而有些人喜歡用土掩埋,再不啟封,我就是後者。
「我會考慮的。」這是掛電話前的最後一句話。
剛把手機放下,但雅就敲門進來:「林總,極點企業的負責人已經到樓下了,您要先去會議室嗎?」
「好,走吧。」搖了搖頭,把雜七雜八的思緒拋開,進入工作的狀態。
我一面往會議室走,一面覺得眼皮一直跳得厲害,離電梯不過幾米的距離,我才從但雅手裡將極點負責人的資料拿來,翻開,第一頁的簡介和照片就讓我瞬間停下了腳步。
「叮----」電梯開門。
我看著從電梯里走出來的那個衣冠楚楚的、和我手上資料的照片一模一樣的人站在面前,眼皮突然就不跳了。
什麼叫孽緣,這就是!
是能多有緣分,才能連工作都混到一起?難怪但雅昨晚突然跟我說,極點的總裁打算親自過來,我還納悶是吹了什麼邪風,現在懂了。
私人恩怨歸恩怨,工作歸工作,這點態度我還是會堅守的。於是客套地邀請他們一行人就座,打開幻燈片,播放PPT,依著他們的業務要求將投放的地區、點數、曝光量等等做了細緻的彙報和預測。
再怎麼刻意迴避,我還是感覺得到,秦浪的目光灼灼燒在我身上,一刻都不在PPT上。他全程一點疑問都沒有,甚至在我說話間隙還給我遞了一杯水。
等我終於交代完全部的計劃後,他才饒有興趣地點點頭:「林羨,你比以前膽大了許多。」
在場的人都是愕然,一位副總問道:「您二位舊相識呢?」
「高中同學,」我搶在秦浪之前開口,又加了一句,「畢業後就沒怎麼聯繫了。」
副總笑著說了一堆兄弟長兄弟短的場面話,我也有一搭沒一搭的接了。最後沒什麼問題,原本兩家公司就談得極好了,這次過來也不過就是個場面話。
幹凈利落地簽約、拍照、握手,總算結束了。
原本就打算這麼送他們離開,可是秦浪卻突然看著表說道:「這個點正好,大家一起去用個餐吧,我請客。」
但雅的臉色變了一下,和我對視一眼。原本不是他們提出不吃飯的麼,現在又變卦,但雅覺得他們反覆無常,而我知道秦浪明顯是別有用意。
「我看我還是……」我絞盡腦汁地編著理由拒絕。
「簡單吃個便飯,吃完後也沒有多餘的節目,這點面子,林總就別推辭了。」秦浪堵了我的後路,不僅對方公司的人在,我自己公司的下屬也盯著看,不給他台階,就是不給我自己台階,點點頭,只能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