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啰嗦。」桑夏又挪了挪位置，因為陽光的移動。

老太太剪斷了線頭，笑了笑，「阿止身體不好，呆得時間最長也最多的地方是他的小院。」

蒼白，脆弱，一碰就會倒隨的少年。

第二天見他是在他家的院子里，阿止給桑夏泡了一杯梅花茶，花香悠悠且綿長，順著青煙慢慢飄散在空氣里。

桑夏的臉色卻不太好，「你為什麼纏著我？」

「你把我從樹上踹下來了。」

阿止坐在藤椅上晃著腳丫，怡然自得的模樣讓桑夏陡然冷下了臉，「再說一句我就把你塞回樹上去。」

昨天送他回家被留下住了一晚，雖然有了住的地方她很開心，但聽了一晚的日常瑣碎，忍不住一個手刀把人敲暈了，才得以擺脫打開了話匣子就關不住的阿止，耳朵都起了繭子的桑夏表示想失聰做個聾啞人。

阿止揚唇笑了，掐著嗓子陰陽怪調的說：「然後再把我踹下來嗎？討厭，夏夏你好討厭。」

桑夏哭笑不得，她好像遇上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十七八歲的少年，太過脆弱，讓人捨不得打罵。

阿止眉目都帶著笑意，甚至鍥而不捨地追問，「你要把我塞回去嗎？」

「……」桑夏滿頭黑線，「我把我自己塞回去好了。」慢悠悠的站起來往外走。

阿止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低著頭，桑夏看不見他的表情，「怎麼了？」

「不想讓你走。」阿止說完，攀著她的手臂整個人靠了上去，頭埋在桑夏的肩窩處，八爪魚似的纏住了桑夏。

桑夏想，他大概是賴上她了，牛皮糖一樣的纏著她這個身份不明的陌生人。而她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這種感覺，甚至有了第一次想要為一個人停留下腳步的衝動。

她抬手撫上阿止的背，力道輕柔，阿止舒服的咕嚕了一聲。

「你就不怕我是個壞人？」桑夏試探性地問。

「壞人？」阿止皺著眉重複了一遍，似乎是覺得好笑，喉嚨里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然後他扳著桑夏的臉，緩緩笑了，那笑容中有些許落寞。

「可你是第一個願意聽我說這麼多的人。」

他自小身體不好，十歲那年一場大病幾乎要了他的命，當初命被救回來之後就被送到這小院，美其名曰修養。也是自那時起，除了每月按時送必需品的大嬸，幾乎沒人踏足這裡。

而他在這裡度過了十年。

「老實說，你啰嗦得就像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桑夏蹲在藤椅邊，一臉嫌棄的看著他。

阿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拿起桌子上桑夏那杯茶倒在了旁邊的花圃里，給她換了杯白開水。

桑夏哭笑不得，最後揉了揉他的腦袋，妥協了，「我可以答應你住下來，但僅限於這個冬天，春天一到，我就離開。」

說完她就起身回屋睡回籠覺，只留阿止一肚子疑惑坐在藤椅上思考，桑夏為什麼要春天離開冬天回來。

「為什麼呢？」桑榆忍不住開口問。

「因為她是回來報恩的。」老太太把衣服折好，拎過水壺倒了兩杯水，一杯給了桑榆。

「可她忘記了，忘記了自己的恩人。」

有黃色的梅花從杯底浮起來，一瞬間清香四溢。

「那她還回來做什麼？」桑榆疑惑地問道。

老太太笑了笑，「因為她要報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