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千文點頭，向沐樓道了聲謝，倒不是她推卸責任，只是葉曇清和那位有些交情，有的話更方便說，再加上此事分屬其實也不算明確，所以交給風司也不是壞了規矩，一切為了便宜行事而已，不過不管怎麼說，也是幫了她的忙，千文看向葉曇清道：「算我們欠你個人情。」不是欠風司的，是欠你葉曇清的。

「好。」葉曇清應下，隨後千文和諸逸告辭她也沒去送，坐下拿指節輕扣著桌面，一邊計劃起明日的行程一邊看向雪風，「你還不走？」

「……。」這就下逐客令了？太冷酷無情了點吧……，罷了罷了，本君脾氣好不同你計較，雪風自我安慰一番後慢悠悠起身，轉眼晃到祁玉之面前將手按到紙面上，打斷他的認真學習讓他不得不抬起頭將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調笑道：「小玉之，本君可走了啊。」連目光也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含情脈脈。

祁玉之點頭，「景司大人慢走。」

「你要開口留一下……本君就不走了。」雪風遺憾的拿摺扇敲著一邊額角，似乎很頭疼眼前的人半點不懂自己心思，不過最終也只能幽幽的嘆了口氣，轉頭囑咐那兩人，「別欺負孩子，懂？」

葉曇清斜睨過去一眼，冷笑一聲，「呵，懂。」

沐樓卻是先看了一眼祁玉之再迎上雪風的眼神，唇邊不深不淺的笑似乎帶上了點別的意味，語氣溫柔道：「自然是懂的。」

說話就好好說，這麼簡單幾個字硬是被這人說出了講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雪風嘴角有些抽搐，「你懂歸懂，別無中生有添油加醋的亂懂。」

「怎麼會。」沐樓一笑，故作驚訝道：「你以為我懂的是什麼？」

「……。」說不過說不過。雪風轉身揮扇算作告辭，臨了跟祁玉之小聲道：「玉之好好幹，爭取早日篡位。」

祁玉之：「……。」

葉曇清、沐樓：「……。」你當誰聽不見……。

雪風一走，湖邊就僅剩他們三人，祁玉之拿著那幾張紙頁細看，葉曇清和沐樓也不擾他，兀自對著風司的近期安排。

「扔這麼多事給我，你想做什麼？」沐樓毫不掩飾，直接了當的開口發難，「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像是隨時準備辭職跑路。」

「這是你對上司說話的態度？」葉曇清不為所動，道：「不滿意，你可以走。」區區副司的位子，換了誰都一樣。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傷人？」話是這麼說，但沐樓一點看不出有被打擊到的模樣，嘴角噙著的笑意反而加深了許多，「明知我不會選擇離開，你還是少費些心思吧。」

意料之中，但這種答案不管聽多少次都會讓人感到失望，這男人絲毫不知道自己坐在這裡是多殘忍的一件事，葉曇清垂下眼簾用長長的睫翼將思緒隱藏起來，不再說話，其實或許也怪不得他……畢竟罪魁禍首是自己才對。

看完整篇紙頁，祁玉之回過神將案卷交還給葉曇清，將整件事弄懂了個大概。

有情有義的小道士為了旁人的一句話而赴約，卻不料為此付出性命，即便身死之後也還在執著等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如此過了幾十個年頭，不入黃泉，不至彼岸，聽上去並不算難以處理的事，不至於交付到風司之主的手中，但關鍵在於，這個旁人是位上神，下界走個過場般的歷劫，又偏生無意間招惹了一段情緣，他魂歸本位，前塵忘得一幹二凈，而小道士卻為此死而不悔，更難的是，這小道士有仙緣，本該一世平安後登臨仙界，卻突然橫死不說，還因這位神君丟了仙位。

這其中的因果牽連很大，難怪連辰司幻司兩位大人也覺得為難，本來若是那位上神臨走前對小道士有過一諾，那便必定是隸屬幻司，但此事卻是小道士的邀約而神君接受而已，如此就像個擦邊球，若小道士死後對神君心懷怨恨，那就必定得交由辰司處置，但小道士生性善良，離恨別情里佔了個情字還是單相思，如此也不好說，……反正多少和感情相關，於是輾轉交到能扯上關係的風司，也能說得通。

「你叫玉之？」葉曇清沒急著問他關於這事的看法，倒是先問了名字，方才聽雪風是這麼叫的。

祁玉之點頭，很是乖巧的答道：「祁玉之，玉石的玉。」

「這案子我已接下，明日你便和我一同去。」

「是。」雖然很意外，但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和權利，不過心裡總還是免不了有些緊張，他不知道這是因為景司大人而受到的特殊照顧，還是每一個心來的人風司大人都會這樣。

看出祁玉之心裡的疑惑，葉曇清也並未為寬他的心而否認，道：「雪風說你可以那我便不會懷疑，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便可。風司內有很多空房，你自己去找同僚問該住哪裡，隨意挑間喜歡的，別的不懂的也該問就問，我今日還有事便不留你了，且下去吧，明日卯時一刻在這裡等我。」

「是。」祁玉之行禮離開，雖然不懂的事還很多，但來日方長他並不急於這一時。

沐樓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問道：「帶他去？這就是你支開我的理由？」

葉曇清端起那杯已涼的茶水飲盡，壓下心裡那一絲開始萌芽的不適，反問道：「有何不可？」

「你想將這副司的位置給他？」沐樓語氣依舊平淡，但細聽之下卻會發現那不知是嘲諷還是壓抑的情緒，伸手挑起葉曇清的下頜，將那張總令人想生氣的美貌面孔轉到自己這邊，低聲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葉曇清沉下眸子，語氣不悅，「沐樓，你逾矩了。」說著將他的手撇開，本就稱不上好的心情又往下沉了不少，默了許久才道：「等我哪天留不住你了，總得找個人接班……。」

「恨不得讓我立刻就走的人是你，擔心留不住我的人也是你。」沐樓不知該作何表情，只是如墨一般的眼底將情緒藏得更深了些，如此索性閉了閉眼，道：「葉曇清，你累不累。」然後便不再看她，轉身拂袖離開。

生氣了？葉曇清無言，沒追上去，也並不挽留，兀自將目光轉到平靜湖面，那蓮花開的倒是真美，累不累？呵……累啊，怎麼會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