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聽說燕國太子已經到了。」

內侍一聲通稟，讓正倚在小榻上小憩的楚鳳稍稍睜了睜眼。

其實他沒睡。

這一個月來，他天天掰著指頭數時辰，等著就是這一天。

楚鳳穩了穩神後下了榻，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對侍立在一旁的內侍道：「那就去看看吧。」

「是，」內侍應下，與楚鳳隔開少半步的距離，跟在他身後小聲道，「因著是送來魏國為質，所以並不能按使臣之禮接待，現在在大牢關著……」

「我知道——」楚鳳稍稍偏過頭去，一個凌厲的眼神丟過去，內侍登時打了個寒顫，「我不也是這麼來的嗎？」

楚鳳，字鳳鳴，宮人皆尊稱其為「鳳鳴君」，乃是這魏國國君後宮中最有姿色的男寵。

他原是燕國太子沈棲梧的侍讀，七年前兩國交戰，因燕國國力不敵魏國，姿色絕美的楚鳳便被燕國國君以燕國小皇子的身份送到了魏國為質。

可魏國國君的龍陽之好天下盡知，名為質，實則不過是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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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的盛夏，刮陣風掀起的熱浪都能把人燙掉一層皮。

但天上的太陽，終究無法照到所有逼仄的角落。

哪怕外頭是熱浪奔涌的十里艷陽天，見不到光的牢門裡照舊是陰濕潮冷的，破草席全都發了霉。

一扇牢門，幾乎是在這裡分隔出了陰陽兩界。

然後麼……活閻王就來了……

活閻王——楚鳳一步步地向靠在牢籠牆角里的人靠近，陰鬱的目光狠狠地將人全身上下掃了個遍。

燕國在南，魏國居北，北上之路異常坎坷，因而這囚犯的狀態很不好。

他從那人凌厲的眉目，纖長的睫毛，蒼白幹燥的薄唇，一直看到精瘦的軀幹，及至被鐵鎖鏈磨破了的腳踝……

囚犯也抬頭看了看他。

楚鳳心裡一動，鼻頭有些泛酸。

——七年沒見了。

他俯下身，伸出手，扶上了那人的肩膀。

那人卻面露嫌惡神色，將他的手掰了下去。

楚鳳就快掉下的眼淚生生地被他這舉動逼了回去，隨即變了臉色。

他換了個姿勢站著，又一寸寸地將眼下清冷的囚犯審視了一番，恨不得把他的模樣在腦海里刻出一副工筆畫來。

七年未見，這人的面目竟與當年分別時並無二致。

呵，就連歲月都捨不得苛待他麼？

——不過沒關係。

楚鳳捨得。

楚鳳勾起嘴角，半句廢話都沒說，重逢後的第一份「大禮」，就直接給人上了大小兩套夾棍。

那夾棍不是尋常東西，棍身上面用齧刀鑿出了很多尖利的棱刺。

手指上皮薄肉少，兩個獄卒得了楚鳳的命令，拉緊了細繩，再使勁兒一抻，沈棲梧的兩隻手登時就變得鮮血淋漓，根根夾棍收攏在一起絞緊，幾乎每一根棱刺都深深刺入了皮肉，生生刮過了沈棲梧的指骨。

然而沈棲梧只是神色一凜，鎖緊了眉頭，饒是淌下了幾道冷汗，卻愣是半個音節也沒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