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嗎？

還在嗎？

黑夜中，吞沒了一切，包括…外面的巨響跟碩碩的雨聲。

緊抓被角的一頭，汗水無聲的掙扎滑落到自己的脖頸間。哪怕因為這劇烈的動作，卻仍沒有把這睡夢人給徹底驚醒過來。

＊＊＊

「淑平，你回來時日已久，該是要穩定下住處的。」

就算是通常不肯說話的蕭征，現在也還是主動開口了，所說不是應該十分的合情合理，可也是用心良苦。

這一點，就算是心底有芥蒂的蕭珂傾也無法開口拒絕，只能默然的聽從了。

可能，誰讓他是自己生養的父皇呢？

蕭珂傾原本還以為他會暫且擱置一段時間的，畢竟蕭征可是國事繁忙又怎麼會為了一己之私而暫擱呢？蕭珂傾想，雖然有可能，但她可沒有那個榮幸被她的父皇這樣對待。

不曾想，前腳她剛離開『昭書殿』，後腳蕭征便擬旨發了下去，說是第二位公主出現。

即便是這樣，可是，蕭珂傾還是知道，他們都不會真情對自己，就如現在這樣一般。

簡單的一身淺銀色梅花印花貼在鮮紅色的拖地長裙，三層較為輕便的衣服，是柔和的粉色，露出半個白色銀紋的繡花鞋，今日特意配上了六對兒白玉挖耳簪，尾落是三四朵銀片梅花再留上偏銀白色的流蘇，細看其中有一縷金色編成半毫米的麥穗樣，而她今日的裝飾是偏濃，月牙兒白的肌膚淡紅色眼影拉出眉眼到了太陽穴位置，額間硃砂輕點朵朵梅花飛入髮髻中，如血一般的唇淡淡勾起，不鹹不淡，眼角都是淺淺的笑意，抬頭微揚看著不算多熱的太陽，不知道為何，只是想要笑出聲。

或許…

是因為那一雙偏躲閃的眼睛吧？

蕭珂傾桃花眼裡的魅惑無時無刻應顯，在鐘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她暗壓自己內心的情緒，在宮鈴的每一聲敲響之前抬起腳步又在宮鈴聲落下時放下腳，就算那些大臣們沒一個來信服她這個公主，蕭珂傾也覺得無所謂的，畢竟——

視線轉移到那站在最高處的幾人身上，蕭珂傾笑容中多出來了幾分真切。

不是所有人都會令你覺得失望，因為有些人總會相信你。

「淑，淑平。」多日不見的母後容淑看著她那張不算太過顯齡的臉，風流未失，一顰一笑都格外有韻味，蕭珂傾從未這樣認真看過她，也不曾注意到她眼角的細紋又因為自己多了幾條。

該說自己的憎惡是為何？是何有？

再扭頭看著緊抓母後手的父皇，他不過才是中年，青絲上便遺漏出幾縷銀白，還有…大哥，二哥，以及未歸來的三哥，自己到底是想何？

母後，父皇，大哥二哥，三哥…

桃花眼在合上的一瞬間一道輕如雲煙的嘆息閃過，緊接著便是一道唐突的聲音徹底打破這個原本就十分尷尬的場面。

「報——稟告陛下，南邊地帶傳來急奏，有少數民族正意圖謀反，三皇子已率兵前去等候，可邊境余兵人數稀薄，恐無法抵抗。」

「咚咚~」

就在此時此刻，同樣的事情發生兩遍，蕭征居然沒有第一次的果斷，容淑居然也沒有了蠢蠢欲動，就連站在一邊的大皇子跟二皇子也不再裝作不在一般，齊齊看向蕭珂傾。

看不到頭的樓梯亦如之前蔡笛悅的那般模樣到了最中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實在讓人難以猜測。哪怕是不吭聲的大臣們都一個個先前先後的抬起頭看著她。

心裡的情緒縱是有千種萬種的變化，蕭珂傾的一個動作讓所有的事情都破解，她看著上面的幾人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探子，最後…一用力把頭上的簪子全部弄壞，目光看著不知道哪個方向道，「不是要立馬派兵嗎？都看著我這個不起眼的人幹嘛？」然後，從休息的斷層階梯直接離開，不帶任何停留。百官皆是吃驚，而蕭寧涫則與蕭寧銘他們兩個幾乎同時上前，「兒臣願為父皇解憂。」

「…好。」蕭征直接答應，皇後容淑竟起先撇下皇上一人獨自離去，這種種異樣全部落入大臣眼中，皆是驚詫。

可正角兒已走，所說其中之事怕是只能無解，按理說大家還應該著重在那個戰事身上。

但是還是有幾個不平穩的人有了別心，其中…就有廣親王世子，雖然他的心思自不可能那麼複雜，看那一雙眼神透著淡淡的光束，而緊緊看著他一舉一動的她杏眸中都是不快，端莊的兩隻手實際上緊緊攥緊，長長的指尖深入柔嫩的手心，所有的疼痛也只有她一人知道。

你存想著一切的掌握，可是發現有了一點不同，那麼…你就會有所崩潰。

「淑平，你不要怪你父皇，他…」容淑小心翼翼的想要解釋，讓把自己繁長的外衫半褪去的蕭珂傾腳步一滯，本姣好容妝的臉頰都有些過分蒼白，然後還是停在那裡，桃花眼慢慢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緒，「淑平沒有歸罪到任何人身上，要怪就怪淑平自己倒霉，遇到這類事情。」

這無關痛癢的話到了容淑的耳朵里就是自嘲，多年的虧欠壓制到她的心底，把沉澱在心底的母愛翻轉流轉，這讓她最終無法原諒她自己，眼淚容不了眼眶不堪的流落下來，嗚咽的嗓音啞然，「淑平…淑平，是母後的錯，是母後的錯！！」

蕭珂傾身子稍晃晃後，最終她仍是不肯原諒一般，長衫直接遺落在那冰冷的地上，白色浸染著淡淡的悲哀，無聲鳴唱那份悲歌。

攤坐在地上冰冷的一點點滲透在身上，容淑才發現，有的時候，錯誤是一輩子都難以彌補的。

或者，錯誤就這麼的錯下去。誤會，將會徹底變成最終的枷鎖，封存著自我的內心。

＊＊＊

「淑平，淑平…母後最愛的孩子，你要明白，生於皇家，便註定了要不平凡。」半蹲下最為尊貴的膝蓋，那時懵懵懂懂的女孩兒扯著溫暖的大手，軟糯的聲音道，「母後，淑平還是不太明白。」

那個是女孩兒最為相信的人，第一次在女孩兒面前流下了眼淚，頗為難以理解的神情充斥著女孩兒的心上，「如果有一天，父皇跟母後做了什麼錯事，淑平…一定要明白，父皇跟母後一定是有難言之隱的，你一定要原諒父皇跟母後，好嗎？千萬，千萬不要，怨恨父皇跟母後好嗎？」

「淑平永永遠遠都不會傷父皇跟母後的心。」

女孩兒哪裡知道，在她這個承諾中，命運多舛的開幕徹底拉開。

昏黑的天空中染上血色的晚霞，隱現的月牙交加在殘陽的餘暉中，帶去了許許多多的混亂，四處都是吆喝的聲音忽低忽高，可裡面都是咒罵聲，火光緊貼著身前，似乎要把人徹底的緊緊拉緊，「燒死她！燒死她！！」

那一刻，女孩兒才知道，母後說的是什麼意思，是——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