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鳳殿的側殿有幾個宮人舉著木棍敲著巨鐘的鐘身，它發出最為沉悶的鐘聲，刺激著蕭征的聽覺。而木謹為首的宮人皆是一身素袍跪在正殿殿門前，似乎是在為主子祈禱，還有就是為了等待他的到來。

「請陛下親自下旨，安葬主子。木謹，願萬死不辭。」

看他已來，木謹抬頭說便，直著腰沖蕭征磕了三個響頭，額角被磕破流血，她絲毫不知曉，眼底的堅決，令蕭征心一緊，也不知他究竟用了多少力才邁開他的腳步。

寧歸...

『我知你心繫於天下蒼生，我從未對此怨恨過，但…莫要——』

鳳眸里被憂傷與擔憂佔盡，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出半點稚幼。蕭征想要阻絕自己時不時就跑出來的記憶，卻又發現腦海里的所有記憶全部被她的一顰一笑佔據。腳步一直走到內屋才停下，而看到的是，瑰麗的床榻之上一個紅衣合服的她靜靜閉著眼躺著。

她就如多日沒睡過覺一般，半點響動激不起她的蘇醒。她的髮髻未取，金冠鳳霞，以及那身紅衣做工精細像是出嫁的嫁衣那般盛貴。

『莫要再讓我如那次恐你出了什麼閃失，三天三夜都未眠。』

她溫婉的訴說，在自己掀起她蓋頭之時，她的淚目輕輕的滑落滴入她的袖袍之上，也滴入自己的內心。

那時的她，太過美了，就如一個仙子。瀲灧的鳳眸之中輕含著心傷，令人心疼。

「寧歸...」

朕來看你了。你不是說，不會有一日不理朕的嗎？

你還什麼都不知道，還不肯原諒朕。

寧歸...

你可知——

『你只心繫於蒼生，你可知...淑平是你我的女兒嗎？』

『你真是好狠的心，就連淑平也置之不顧。』

『那你何必讓我生下她，又何必要娶我？做一個無情的帝王，不是更好嗎？』

在你一次次因朕的無能而流淚時，其實朕的心更疼。朕何曾希望事情會發生成這般？

但，自古帝王位居高位總會有不得已之處。朕，只能以權御之策…

你可知，朕有多想你我不是皇後皇上。

做民間最普通不過的青梅竹馬，又會如何？

可，事情不能改變。

蕭征來到她的床頭，彎下腰，輕柔的為她把耳邊掉落出來的碎髮帶到而後，手慢慢摸著她的臉，冰冷而又僵硬，輕聲道，「你且放心，以後，沒有人能再害得了淑平。」

「…朕，做到了你要朕做的事情。只是...」蕭征輕嘆一聲，「寧歸，你莫再記恨朕。」

拉起她的冰冷的手，緊緊相握，蕭征又道，「下輩子，我只願與你投身一家最普通不過的人家，不做什麼金童玉女，只做一對普通的夫妻。該讓我多脾氣好些，好且多去喜愛你，不讓你...」

莫受之牽連，又傷了你的心。

＊＊＊

「來人，把皇後葬入皇陵。懿號寧歸。朕死後，與皇後同衾。」

蕭征出殿門後只交代了這一句，邁著沉重的腳步向著外面走出。

木謹沖蕭征又磕了一個響頭，大聲道，「多謝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