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戲份是男二高城來男主家裡吃飯，聽他訴說工作的苦惱，憐惜又心疼地在他醉酒後神志不清時吻一下他的面頰。礙於管理規定，這種親密戲份無法在國內播出，但是他們「作品至上」的導演不會考慮這種問題，後期怎麼剪那再說，導演必然不會跳過哪段明知不會登上大熒幕的戲，所以他們下午肯定逃不過這個親吻。

令孔駿忐忑的是，他們兩個人現在還不算熟。這不是他的主觀想法，這是一個客觀的事實。孔駿忙於拍男主的戲份而江遠是慢熱的性子，之前在戲份里的交集撐死不過半個小時，這個親吻對於戲外的他們來說太早了，可能沒法進入狀態。不過，江遠是清醒演繹那個，這更加考驗他如何作秀出來暗戀而不是變態，所以按理說他應該更加緊張一點的。

可是江遠沒有。他最近琢磨人物琢磨得幾乎沒在哪一刻脫離過高城的狀態，就差在戲外遇見孔駿時也用那複雜的暗戀眼神去看他了，怎麼會對一個面頰的親吻下不去嘴。

在無人的化妝間，對戲對到這一幕時，孔駿深呼吸一下，故作輕鬆地說：「我到時可能真的要喝醉才不會NG。」

「為什麼？」

孔駿閉了閉眼，笑一笑：「沒，我現在要求你親我一下會不會佔你便宜。」

江遠跟著笑，坐正一點身子，維持兩人坐在沙發上的距離，說：「那不會，應該相反。」

孔駿摸摸自己的後腦勺，想了想，說劇本這條副感情線很像只是為了打開市場，純粹得就差角色名字叫做炮灰：「其實我挺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接，以你的資歷應該有更好的資源。」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挑戰，我來試試。」官方的場面話。

孔駿沒有繼續了，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經歷，讓人失語。低頭，似乎是醞釀情緒，良久才抬頭已經換了一種眼神和精神狀態，醉酒的眼神格外濕潤和迷茫，「高城」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深陷。他們對著台詞你來我往幾回合，到親吻，江遠湊近他耳邊：「抱歉。」溫熱唇瓣落在面頰偏耳朵的位置。

男主這時需要無知無覺抱他的肩膀，栽倒在他肩窩裡呼吸。孔駿意思意思一下就直起身子，揚起笑容：「這是你的設計嗎？」

江遠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以高城的狀態歪歪腦袋，神色隱有被撞破的強裝鎮定卻無意透露的倉惶：「什麼？」

孔駿大笑，拍他肩膀：「我可以了！你要繼續嗎？」

「這麼快。」

孔駿笑著站起來：「我去一下洗手間，還有半個小時，等我回來再來一次還是？」

江遠點點頭：「我都可以。」

孔駿推開門出去，迎面就碰上易圓，匆匆和他打了招呼就擦身而過。易圓迷惑地眨眨眼，感覺自己看到他臉色蒼白，是錯覺嗎？

不過他馬上就要看到江遠，這些事立刻被拋諸腦後：「江遠！」

「易圓？你回來了。」

「對！陳軒回公司了，我過來找你，」易圓想衝過去撲他懷抱，當然只是想，現實中他矜持地坐在沙發上，左右看看，「其他人呢？」

「暫時沒有人用化妝間，我剛才和孔駿對一下戲。」

「你們拍到哪裡了？」

「這裡。」江遠把台詞本放在茶幾上，指給他看。易圓一看劇集概述，瞪大眼睛：男二要親男主？！

他就離開一個星期怎麼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你們…你們剛剛……？」

「嗯？」

易圓艱難地吐字：「剛剛也對這個嗎……」

「對，怎麼了？」

「沒……」易圓摸摸鼻子，想起來劇本是自己接的，有苦難言。江遠看他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好讓他情緒低落，想了想，挑了個話題：「陳軒的工作順利嗎？他通告應該比我多，你怎麼有時間過來？」

「因為我把他交給其他經紀人了。」易圓說起這個又有些高興，「他行程真的很多，我做不來。」說到「做不來」眼神還是笑的，一點也不見沮喪，江遠看到，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嗯」了一聲表示聽到。

「所以之後可以每個行程都跟你啦，最近有採訪來找，你要不要看著接？」又馬上上手工作。江遠被他的轉變驚到，一時沒察覺什麼就點頭，等到後面李銘和孔駿一起進來的時候，無意聽到李銘跟孔駿說下午拍攝寫'真圖和見一個製片人而孔駿有點不耐煩，江遠才後知後覺地回頭問：「為什麼問我？」

「啊？」

「工作都是公司安排的吧，像孔駿那樣，你怎麼每次都問我？」做什麼不做什麼，好像他是老闆一樣，可是他只是一個正常的沒流量的普通簽約藝人，決定權怎麼會在自己手上？但是易圓也被問懵了，完全沒想到這裡會存在一個BUG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江遠一看他這樣，又退回來了：「沒事。」

他和易圓不同，他是易圓的第一個藝人，但易圓不是他的第一個經紀人，他知道每個經紀人的風格不一樣，他前任經紀人是一板一眼不接受他出差錯；前前任經紀人非常嚴厲，在劇組和誰多說兩句話都能被他訓斥「不懂事」；再前前前任經紀人則是單純的忽略掉他這個沒名氣的小演員；還前前前前任經紀人熱血澎湃……總的來說，都是公司怎麼安排，經紀人傳達到，江遠就做，他沒有自主選擇的權利。經紀人則本來就是這種作用，公司給藝人資源，經紀人監督，藝人有義務為公司帶來收入，就是這樣簡潔的工作關係：一切聽老闆的。為什麼到易圓這裡，就是問他做不做，拒絕也可以擺平？他之前拒絕的綜藝節目，易圓馬上推掉，就真的沒有後續了。這是一個普通的經紀人帶著一個普通藝人能做到的嗎？他當時竟然是下意識拒絕也沒有多餘的想法，連林助理說的「要吃飯啊」都沒領悟過來。

在娛樂圈這種看流量的工作圈子裡面，易圓的工作能力好像和他表現出來的公司地位不相匹配——如果自己算是流量明星，還有點解釋的餘地。難怪易圓不知道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