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駿繼續和他對戲，兩位經紀人也沒離開房間——易圓發誓，是李銘先留下來的，他只是跟著留。

他們只要保持安靜就可以了，兩位專業演員不會擔心旁人影響。這就導致，易圓在正式拍攝前就看到他們親密地抱在一起了，心裡酸味咕嚕咕嚕冒泡，差點看不下去，要奪門而出，幸好他們這回親吻沒落到實處。

什麼是「這回」？

正式開拍後，孔駿的表現不知怎麼的，及格線以下。而每NG一次就要再親一次，易圓越看臉色越難看，幾乎是瞪著男主，看他作秀出來的醉醺醺的神色，拳頭都要捏起來。他和任何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有著強烈的佔有欲，這一點不會因為喜歡的是身不由己的演員而有所變化。

之前他看過江遠的吻戲，在言情劇當道的國內影視劇環境里，吻戲是再正常不過的鏡頭了，男女眼神膠著然後互相靠近然後嘴唇相貼，他看過江遠，不對，更具體地說是，江遠扮演的角色在和該角色所愛的人接吻——隔著熒幕他可以入戲到忽略江遠本人。可是現在，在片場，這不一樣，只要導演一聲「卡」，角色的帽子馬上會被卸下，他暗戀的江遠馬上會走到他的身邊來……

安偉建站在他的側後方，看到他握緊的拳頭，於是伸手去輕按他的肩膀：「這是演戲。」

「我不喜歡……」嫉妒的情緒讓他的聲音都微微顫抖起來，「因戲生情，不是演員之間常見的橋段嗎？」

「沒錯，不過他是你的方方，你會相信他，是嗎？這麼多年。」

「我不知道他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如果，如果我歪打正著……」

越說越糟糕了。安偉建看他像已經確定江遠屬於別人一樣嫉妒又絕望，就把手放下去捏他的手腕：「圓圓，放鬆，」這一刻起他不是保鏢，而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令人信服的哥哥，安撫著驚惶的弟弟，「乖，我們深呼吸，調整一下，好麼？」易圓閉眼睛，聽話地調整呼吸，捏緊的拳頭漸漸放鬆，接過安子遞過來的水杯喝水，目光還是停留在喊「卡」後給演員們講戲的導演身上，江遠剛好被擋到三分二的身體，他不太看得清。

在江遠的角度卻不是這麼回事。他剛才抬眼看場內時，無意看到他們牽手腕的動作。那時這倆人的距離太近了，江遠再次產生了「他們到底什麼關係」的疑惑。這個問題似乎比他以前碰到的所有疑問都難以解決，最明顯的證據是，安偉建出現兩個月了，他看一次想到一次。

「抱歉我可能真的需要一點酒，」孔駿的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回來。「來一點就好，可以嗎？導演。」

導演應允，並且留出十分鐘給他調整。江遠頓了頓，沒有離開原位：「我和你一起，介意嗎？」

「當然不。」

兩個人和拍戲那樣坐著，因為導演說休息，所以易圓想上前，卻被導演拽住了：「不要打擾他們。」

易圓瞪大眼睛：「什麼打擾？？」

「攝影機隨時會開。」

「你說十分鐘。」

「演員的感情可沒有準確的時間點，」導演坐回攝像機後面，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不要著急。」易圓只好繼續站在原地去看，這一次除了嫉妒，還有莫名的委屈和失落，只不過安偉建看他情緒沒有剛才那麼嚴重，就沒幹涉。

「你今天下午的狀態看起來不是很好，是太累了嗎？」江遠給他開一罐啤酒，「如果今天不行，我們明天再來，兩天的順序還是可以調一調的吧。」

「不，我不想拖延大家的時間，」酒精讓他放鬆些許，有點頹喪地靠在沙發上，「對不起。」

「沒關係，我也有很多狀態不好的時候，怎麼都做不好，我理解你。」

孔駿垂眸不語。

「如果你在這裡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和我說說？」他的語氣溫柔又可靠，眼神也不同朋友之間，帶著戀人的旖旎風情，無比期待對方的回應似的，「我們可以一起進步。」

孔駿「嗯」了聲，沒注意到攝像機在旁，指示燈閃爍，說明它在工作。

「我應該再靠近些？」高城自主移動位置，試探，「你介意嗎？」

「嗯。」

肩並肩了。孔駿把一罐酒喝完，當然沒有醉，又拉開一瓶，然後給江遠也遞一下：「你來麽……好像時間不多。」

「他們會理解。」

「雖然我在這部戲是男主，但你隨便一查就可以知道，我很久沒戲拍了。」

「你是說，狀態沒找到？」

「不是，恰恰相反……今天的戲讓我想起來我是怎麼進到這個圈子的。」孔駿自嘲地笑笑，「有點天真。其實我狀態很好。」

「嗯，我不太明白。」

「我狀態很好，」他重申，「但是我拍不了這個。」

「那就喝醉再來吧。」

「那會念不了台詞。」

「我相信你可以，」有點答非所問，「因為你在我心裡一直是最好的。」

「？」孔駿迷惑抬頭，不曾想被江遠，亦或是高城，伸手一攔，吻他面頰，手扶他後頸輕壓，孔駿立刻會意，直接閉眼，雙手落下，腦袋靠在他的肩窩。

導演沒喊「卡」，但是哈哈大笑，有人朝他們吹口哨，孔駿茫然抬頭，看到江遠十分不好意思地笑，雙手合十和他說抱歉。孔駿去導演身邊看攝像機熒幕，看到江遠隨機應變講台詞，他頹喪到像落水狗一樣。漂亮的戲份，肩並肩的氛圍迷醉又曖昧，除了他沒講台詞，無可挑剔。

江遠也在他身邊看，這時還說抱歉：「因為你那時的樣子正好對上了，所以我嚐試一下。」

「沒有，你很厲害，不然我真的可能……」孔駿勉強笑一笑，沒有因為過了這一條而有多開心，「剛才說的，你忘記好了……」

「我沒有忽略你的話，」江遠放下水杯，認真地說，「我不清楚你說的是什麼事，但是我知道每個演員都會有自己和戲的共鳴，我理解你受到的幹擾，這不是你的錯。」

孔駿愣住，看他，確定這個人是江遠，他在角色外，以同行的身份在講話，不是背台詞。

「我以前也遇到過，當時導演告訴我，保持出離心，我希望這句話可以對你有所幫助，」江遠微微笑，「你很優秀，這是江遠對孔駿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