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沒吭聲，雪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起伏，他轉頭望去，果然那片地里早已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個光華四射的劍陣，在靜夜裡尤為刺眼，他推開李白，說到：「你早就知道？」

李白跟著他一起起身，接道：「沒，他們起身時方知。」

韓信自己在心裡估量，他跟李白方才是進入同一個幻陣了。安靜下來的夜裡好似永遠沒有盡頭，不知道他們還有多久才能走出去，前方還有多少個陣腳在等著他們，沒有食物，沒有水，他多年的從軍經驗能讓他從磨難里殺出一條生路來，可是身旁這個公子哥兒呢？沒有受過苦，從來順風順水驕傲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兒，韓信突然感覺一種無法訴說的急切衝出體內的按壓不住的快感來，他想看李白受折磨。

幻陣也好，劍陣也罷，他想看見他的白衣被侵染上鮮血，想看他被撕碎，想看他被凌虐。戰場上殺戮嗜血的狂歡似乎就在耳邊喧囂，他雙眸通紅，嘴角扯開一個肆虐的笑容，緩緩道：「太白果真謫仙之人，」頓了頓，黑亮的眸子里映著青蓮的光，「過來。」

李白見他面色寒涼，不敢確認他是不是又陷入幻陣中了，只覺得他說話奇怪的打緊，卻又不得不跟著過去，他能選擇什麼呢？他什麼也選擇不了，像是宿命一般，就算是死也只有認了。苦笑了一聲就走了過去。

韓信聽著耳邊的叫囂，彷彿又回到了那年的戰場，敵方將軍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白臉似玉，色若春花，也是一身月白的袍子，只是袍子上沾滿了鮮血，倒是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了，卷邊暗紅襯著一張臉越發的艷麗如酒。那是個絕頂的美人，不似將軍的威武，一身的陰柔之美，星神秀逸，玉樹臨風，偏偏一雙眸子里的肅殺之氣穿透鑼鼓喧天撲面而來。

韓信還記得白龍槍穿過那人胸膛時，那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又像是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怪物，一臉的驚愕。雪白的臉上沾上了幾滴鮮血，像極了故鄉冬日裡的紅梅，錚錚傲骨之下卻含著傾城的妖艷。韓信感覺自己的胸膛被一股熱氣填滿，又從鼻腔里鑽了出來，熱氣直上腦髓，手握的白龍槍隨著主人的顫抖而顫抖，他雙眼赤血，肆虐的快感湧上全身。

此時，又有一白衣公子就在眼前。跟回憶中的那個影子重疊，慢慢地融為一體，他捏了捏手裡的白龍槍，繼續說道：「過來。」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如此耐心，甚至和顏悅色地跟眼前的人說話，像是在對待一個易碎的玻璃瓶，美麗而不堪一擊。

他看見李白緩緩走來，白袍上的銀線在夜裡反光，一路走來，光影隨行。

他聽見李白的聲音像是自遠方而來，他說：「你拉著我，我們一起往東走。」

韓信歪頭，本想拒絕，但嘴巴不聽使喚，張口就道：「好。」

到底好個什麼？自己卻也不知了，本是要拒絕的，怎麼張口不自覺就接受了呢？還不待自己想清楚，李白的手就覆上了他的。

李白的手指修長，緊握在一起的地方溫暖如春，暖流從指間流向韓信腦髓，陣陣嗡鳴一點點消退了，只留下一個雪白的身影，躺在血泊里，妖冶艷麗。

募地驚了一身的冷汗，背上擠滿了雞皮疙瘩，那個雪白的身影，分明就是身旁那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