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決遠顫抖地握著譚泊的手，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他激動難耐，他一遍又一遍親吻著譚泊的指尖，再與其十指緊握。

「小潭，你真的是嚇壞我了。」陳決遠沙啞的嗓音像是被細小的石砬摩擦過。他如一個小孩子，一股氣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說了出來，「我兩天來眼睛不敢閉一下，怕你醒來找不到我。」

說著說著陳決遠的眼睛紅了。「我...我做錯了。秦雪的骨灰......對不起。我當時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為什麼你當時要說出那些話？「

譚泊安安靜靜。

陳決遠心底有些慌亂，他忙出言。

」小譚，你要怎麼樣都可以，都隨你，我不會再阻撓。你要離開我，」陳決遠熱淚滴下，「也可以。只是你去哪裡，能不能，告訴我。我.....沒有別的想法，我只是擔心你，想知道你是安全的。」

譚泊的眼神依然空洞。陳決遠順著譚泊的視線，看到的卻只有空白的牆，其餘什麼也沒有。

「小潭？」

無人回應。

陳決遠如臨深淵。他鬆開了譚泊的手，慌張地站起身，碰倒了身後的椅子，「砰」地一聲，讓他全身一顫。

他喉頭滾動，半天才鎮定下來，按了床邊的呼叫鈴。

....

"身體上的傷，不嚴重，很快就能治癒。至於病人為什麼是現在這個狀態。「醫生的眉頭微皺，」大概是精神問題。「他轉頭問陳決遠，」之前病人有經歷什麼刺激嗎？「

陳決遠張口，好多話想說，到了嘴邊，只說了一句，「有。」

醫生沉默，過了一會說，「或許是創傷後應激障礙症，一種心理疾病。建議等病人身體痊癒後，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醫生離開後。

陳決遠脫下外套，側身躺在了譚泊身邊。

他把頭埋在譚泊的頸窩間，胳膊緊緊環著他。

沒一會，白藍條病號服的衣領被浸濕。

頭一次，陳決遠感覺心臟像是被刀子生生挖掉了一塊，鮮血混著淚水不停沖刷著他的理智。

他恨自己。

這個世界或許沒有誰，比他更恨他自己。

他厭惡自己身上流著的血液，他憎惡自己曾經的過往，恨惡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像是一個偏執的瘋子，在荒蠻的世界裡自我毀滅。

他抬手合上譚泊睜著的眼睛，這樣他心愛的人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他的心片刻安寧。

此時另外一個聲音悄然從陰暗的深處攀爬而上。像是變換成蛇的撒旦般，用靡靡之音引誘著他，「寬恕」自己的罪行。

他問自己。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真的全是他的錯麼？

不是。

是他周圍的人的錯。

生下他的人有錯，養育他的人有錯，接觸他的人全都有錯。他變成如今這個模樣，是環境與氛圍的錯，他又何嘗不是犧牲品呢？

譚泊現在這樣，沒有什麼不好。想看就能看見，想碰就能觸及。

陳決遠微微鬆開環著愛人的手，瞬時釋懷了。

陳決遠安下心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在緩緩呼出。兩天的疲倦終於像是奔流的海，把他捲入了夢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