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哥哥，你看看我。」

輕柔聲音忽遠忽近，我從一個幻象中掙脫，赴進另外一個幻象。耳畔隱約傳來滴答的聲響，有規律也有節奏，莫名好像在哪裡聽過，卻想不起來。

我撥開身上的重物。坐起身，看著眼前的人。

秦雪在黑暗中是發光的。

她看著我的眼睛裡蓄著淚，嘴角卻含著微笑，她雙手摺疊放在胸口，穿著一身白色芭蕾舞衣。微微俯身，向我伸出一隻手。

還差僅僅一厘米，我將要觸上她的指尖。她募地收回手，沖我一笑，轉身向後方跳去。

我失望，但慶幸的是這次我可以跟上她的腳步了。

我太懷念那張臉。

秦雪像是重新轉動起來的羅盤，而我是久經風浪迷茫的幽靈船，彷彿跟著她的指引，我就能找到歸來的路。我太過著急，被絆倒，膝上痛楚陣陣，卻微不足道。她時常停下腳步，回頭望望我，看見我跟來後，就又輕跳著往前。

這一路我走過了數不清的廊廳，黑色白色橘色黃色，在我眼前一一閃去，我與許多人擦肩而過。這就像是曾經我無數次上台前，匆忙趕赴舞台的場景。

我踩過雨後聚集起來的小水窪上，涼意染上我赤著的雙腳。晚風呼呼，像是配樂的口琴。月光吝嗇地散發著微薄的光。我感受著周圍的一切，卻沒有一樣進入我的世界。

只有秦雪。

她是我靈魂的螢火蟲。

不知過了多久，幾分鐘十幾分鐘還是幾十分鐘。時間在我這裡是毫無意義的。

終於，她停下了。

她看著我半晌。笑了。

我則像以前那樣，張開雙臂。秦雪宛如個孩子，投入我的懷抱。她身上的牛奶香氣縈繞在我的鼻尖，被晚風吹起柔軟的頭髮，穿過我的指縫。

一切恍如夢境，卻好似真實。

「哥哥，我想給你跳段舞。」她抬腳，在我臉頰上輕輕一吻，柔聲說，「你可以給我奏樂嗎？」

忽地她向後退去，而我的手中多了小提琴和琴弓。質地柔軟雲杉面板和深紅色楓木的背板與琴頸，垂鏈線優美的琴板弧度，我熟練地把它端起，這正是秦雪兩年前送我的。

她的要求，我向來滿足。又何況是一曲樂。

我什麼都不想深思，沒有精力也沒有勇氣。只知道現在的我很快樂也很福祉。

我的心永遠都不會聽理智的勸告，它總是會帶著我往毀滅的道路上滑下去。

不由自主，我拉起《天鵝湖》中最後一幕的曲樂。王子在山崖頂看著翩翩起舞的愛人虛影，接著從崖上一躍而下的場景在腦海一幀幀上演。

黑暗的大地不知何時變成了舞台。從天而降的燈光照著秦雪旋轉的身影。音樂彷彿衝破了藩籬，給了我心靈及靈魂的自由，我的手仍舊是樂器的主宰者。

左手的傷，已然不見蹤影。

最後一聲，音樂在陡峭中結束。

秦雪保持著優雅的站姿，向我微笑。

陡然間熱烈的掌聲不絕，舞台瞬間亮堂起來，遠處的光愈來愈近，直到最後彷彿下一秒就要刺傷我的雙眼。

接著遽然一聲震響，所有聲音在黑暗中湮滅。劇烈的疼痛吞噬著我的神經直上，汩汩的熱血溫暖了我冰涼的身體。

我倒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額上順流的鮮血染紅了眼眶，混著秦雪明媚的微笑，逐漸消散。

我終於跳出了生命的槽溝......

夜空在凌冽的寒風中一片灰濛，我迷茫的盯著未知的盡頭，不管那再也無法重建的前塵影世......

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