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皊雖不知道其他先生教些什麼，但是他麼……只叫這些孩子們認字讀寫，大約是沒有問題的。

黎皊未有上學，書房裡的書都是黎皊那個好書童選的，閨語之趣，野鬼怪談，山林雜誌，情愛話本……

黎皊不知外人如何，但他自己所學，一定不同。

黎皊彷彿真安定在了這裡，教了半年的書，絲毫不與任何人提一句他之曾經。

只夜中每每攬鏡自照時，看那一張與母親相似的病白魅容，才會驟然浮現幾分無力的怨恨。

黎皊恍惚著又忘了，忘了才好。

白日烈烈，驕陽如火。

那松林邊有一條格外清澈的小溪，不深，卻能沒入黎皊一人。

水被這烈陽照得有了絲縷溫度，卻依舊寒得黎皊微顫。

卻一瞬間聽見了虎嘯般的厲喝，「是誰在前頭沐足？！」

啊，是……大當家。

虎頭熊背，快過了二米的身高，一踏著步來，氣勢便已壓得黎皊幾乎落下了水裡去。

大當家便長手一撈，提起黎皊來，「你可知道，吾方才，正在下游洗面？！」一身大塊的腱子肉紅浮著，熱氣還未散，這是才從練武場里出來，正欲在下游洗臉喝水呢。

黎皊搖頭，心裡沒有多大害怕畏懼，平淡得彷彿不知道面前的這位大當家，暴怒之時可能夠手撕人來，如同撕碎一片菜葉子。

「小生不知，還望當家恕罪。」

「恕你？！」這大當家虎目圓瞪，怖人極了，彷彿要張口吃人。

黎皊不再言，這般情況，他多說無用。

大當家便更氣了三分，一下子將黎皊丟落在地上，憤得一砂鍋般的大拳頭就要落下來。

黎皊被摔得只覺五臟六腑都要移了位，再見那一拳頭，怕是要丟了命。

幸好，有一小子出聲，救了黎皊這一條芥命。

「大當家！還請大當家手下留情啊！先生會死的！！」

只是這話，不怎麼中聽。

大當家氣哼哼地揮開了拳頭，對護在黎皊身前的小崽子怒吼：「帶他給老子滾！」

那小子就一把拉著黎皊，跑走了。

也沒等黎皊將溪邊那一雙鞋子拿著走，他可就這麼兩雙好鞋了。

直到拐了道兒，那一赤裸裸的利視才消失。

黎皊覺得自己的腳生疼生疼，這麼會功夫，已經劃了不少口子，嘩嘩流著血，染紅了一小片地。

那一日受傷後，黎皊便兩三日沒有去教學。

黎皊本就不是什麼勤奮性子，正好趁這時間，閑然幾日。

卻還沒休息多久，就聽見門外說，大當家來了。

大當家確實來了，來……送藥，外傷的藥。

外傷，黎皊傷的是腳，哪裡好意思在他人面前上藥？卻拗不過大當家好意，縮在床榻上塗了些在傷口上。

那大當家目不轉睛地盯著黎皊上藥的一雙腳，目光如炬，火辣辣得讓黎皊好生分外不自在，彷彿腳上突然生了刺。

直到看著黎皊上好了藥，大當家才帶著滿臉莫名的燥熱站起了身，「咳咳，既然你上好了藥，那吾……可就走了。」

這話說完，卻沒有一點兒讓黎皊回句話的意思，矯健的大長腿一跨，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