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簽約了啊。」尹誠說，「人家要我十月二十號之前簽就業協議書。」

他媽說：「簽了吧，到時候不行違約就行了。」

尹誠哭笑不得，掛了電話。

嚴澤誓問：「阿姨又在打麻將？」

「嗯。」尹誠說，「今天周六嘛。」

陽光從兩人頭頂的樹杈間灑下來，被切割成了星星點點的光斑。

樹蔭如霧籠罩了他們。

但炎熱還是如影隨形。

嚴澤誓扭頭看見尹誠那張白皙的臉，想起了他小時候的模樣。

「國慶的時候回去一趟，當面說吧。」嚴澤誓忽然開口。

尹誠咦了一聲，「國慶嗎？我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回去呢。」

畢竟才剛開學沒有多久。

嚴澤誓說：「我要回去一趟，如果你回去的話，我們可以一起。」

「你要回去？」尹誠皺眉，問：「你回去幹嘛？」

嚴澤誓可是今年暑假都只回去了十天的人，當時尹誠問他為什麼只回去這麼點時間，嚴澤誓給出的解釋是他在學校看書，現在知道了，他當時肯定是在暗戳戳地準備比賽。

「你不是國慶之後就要進行決賽了嗎？」

嚴澤誓抬起手臂，似乎是想拍拍尹誠的腦袋，但沒有拍，在半空中停滯了片刻，又放下。

很奇怪的一個動作。

尹誠擰眉，懷疑地看著嚴澤誓。

嚴澤誓臉色如常，說：「我爸媽離婚，我得回去一下。」

尹誠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後化作「啊」一聲，無疾而終。

這個炎熱的夏天，沸騰的夏天，在九月依然恍如酷暑的夏天，在瓦藍色的天空與蒸騰得彷彿扭曲變形的地平線交界處，到底還是見到了一絲秋的涼意。

蟬鳴在樹幹上發出長長的一聲沸鳴。

·

嚴澤誓的父母不是在他大四這年才打算離婚的。

國小三年級，他們倆大打出手，鬧得雞飛狗跳，尹誠他媽打完麻將回來，正好撞見嚴澤誓他媽舉著一把刀衝出來要砍嚴澤誓他爸，嚴澤誓站在門邊上，臉色煞白。

尹誠他們家是嚴澤誓家的鄰居，一左一右。

尹誠他媽不由分說地拽著三年級的嚴澤誓回了自己家。

國小六年級，嚴澤誓他爸媽第一次談離婚，沒談妥，大打出手，兩敗俱傷，卻也因此擱置下來。

初一那年，嚴澤誓他爸拖著一個行李箱離開了家，南下去廣州，去之前給了嚴澤誓一張卡，每個月往裡面打一千塊錢。他爸說：「這裡面的錢，老子是給你賺的，你一分錢就不準給你媽用。」

嚴澤誓他媽知道了這張卡的存在以後，氣得臉色發綠，當場拿剪刀把卡給剪了，深思熟慮一夜，第二天意氣風發地出門，當天晚上，她回到家，扔給嚴澤誓五百塊錢，說：「以後每周五百，你要是敢用你爸一分錢，我打斷你的腿！」

他們倆斗，在婚姻里斗，在生活里斗，在嚴澤誓的撫養和控制上也要斗，誰也不服誰。

斗到高二，嚴澤誓他爸回來，開著一輛BMW回來，想要狠狠甩嚴澤誓他媽一臉，一進門卻被家裡那個放滿了愛馬仕、香奈兒的包櫃驚到了眼。

兩人第二次正式談離婚，因為財產分割沒談妥，再一次告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