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鳳頓時睡意全無，翻身坐起，他眼裡閃過一絲焦慮，看得福子都不免緊張起來，他抓緊了福子的袖子：「你說什麼？」

福子似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一般，竟又閉上了嘴，不肯答楚鳳的話了。

楚鳳卻起了疑心，揪住了福子的領子：「你知我最恨身邊人瞞我，說實話。」

福子痛定思痛，也不怕失禮僭越了，直接就著楚鳳的手站了起來，然後坐在了他身邊。

福子無奈地笑笑，一向幹脆利落的他突然就變了個人一般啰嗦了起來，「既然您這麼想知道……那奴才就慢慢給您講吧。」

「奴才的哥哥原是伺候王後娘娘的，可……王後娘娘去的早，哥哥後來就被分配去了鄭貴妃宮裡。」

「鄭貴妃恩寵優渥，跋扈多年，不喜王後娘娘身邊舊人，便發難於哥哥，還連累了奴才一家，哥哥枉死後，奴才也進了宮，跟在了大皇子身邊。」

「還有喬如海，其實喬如海是奴才哥哥的故交，早年被賣到魏國，奴才也是跟隨太子殿下到了魏國後才與他重逢的。他說自己當年在宮裡受盡欺凌，是主子您把他提拔在了自己身邊，就因為當初您得知了他是楚人。」

「主子，您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太子殿下和大燕吧。」

說到這裡，福子突然轉了話鋒，「您對燕國，對太子殿下的這片心，連奴才都看在眼裡，太子殿下如何能不明白呢？」

「您七歲就跟在太子殿下．身邊，就算王後娘娘再生，都未必有您了解他，鄭貴妃心狠手辣，毀了您一家，奴才只求您猜一猜，那真正的小皇子是怎麼死的？那碗綠豆湯，到底是什麼來頭？」

「前些日子，大皇子接到了燕國眼線的密報，說是鄭貴妃薨了。」

語罷，福子輕輕地退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楚鳳坐在茶桌旁，閉上了眼睛。

兩行眼淚無聲地劃過他蒼白的臉。他的手攥在膝頭，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發著抖。

他最愛的人為了替他報仇，涉了多少刀山火海一樣的險，幾乎豁出了整條命。

可他又是怎麼做的呢？

他給沈棲梧上過夾棍，讓他跪過釘板，把他抽的傷痕纍纍讓他淋雨到高燒，將他那雙最好看的手活生生地折磨到再也撫不出一曲悠揚的琴音來。

他在他血淋淋的傷口上潑酒撒鹽，在他渴到瀕死，意識最為薄弱只一心求生的時候，給了他一碗辣椒水。

他在給那人嘗了最甜的野蜂蜜後，又給人留下了一身最痛苦的蟄傷。

這一年來，他讓沈棲梧有過一天的好日子嗎？

酷暑過，寒秋往，凜冬藏。

而今，春天就快到了。

楚鳳用剪刀刺破了自己的枕頭，從灑了一榻的枕芯里翻出了一個精緻的白瓷瓶。

而後，他又找出了自己珍藏了七年的一瓶甜酒。

那酒是他故鄉最醇美的佳釀，一杯就足以讓人微醺上三天。

他坐回桌旁，將兩瓶東西混勻了。

然後給自己滿上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