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湖僵在原地。

他倒不是被嚇得，只是太過措手不及。他沒料到一出門便碰見青夜。

李西湖似乎看見自己很丟人地，「唰」一下白了臉。殊不知他現在這副模樣，白不白都沒有分別。

李西湖方才停在門口，邁腳之前還猶豫了一剎，擔心是個請君入甕的陷阱。畢竟他的敵人遍布九州，無一不想要他的命。

但他又頗為自傲：就算是陷阱又如何呢。世間除了那位妖帝，誰又有能力與他一戰？

妖帝總不會這麼巧閑逛到這裡賞月吧。

嗯......

此時此刻，李西湖腦海里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畫面：

戲檯子上，說書先生摺扇一合猛敲在大腿，挑高眉毛對觀眾喝道——

「噯～你說巧不巧？！」

李西湖心裡苦。他被守株待兔了。

妖帝的預判真是精確得令人討厭。

他冷眼望過去，見對面的青夜維持著雕像站姿，不說話，也不動手，好像在等他先起個頭。

李西湖忖度著：正式幹架之前要先客套一下嗎？說點什麼呢，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貌似是故友重逢時才會說的吧。自己可是將他封印五百年的死敵，這樣講——

咳，好尬。

還不如幹脆沉默到底。

於是李西湖便盯著千機琴，彷彿青夜這個人不存在。

青夜眸光更冷。

五百年未見，他期望李西湖會對他的出現有所反應，哪怕是厭惡也好。

然而，他看到的李西湖依舊是一副清冷平淡、懶得理人的模樣。笑意也無，怒意也無，什麼都沒有。

還是那張石頭臉。

青夜忍不住往前踏一步，佔滿李西湖的視野。

李西湖心弦繃緊，暫時放棄取千機琴，抬手把洪戰往身後護了護。態度上倒像是示了弱。

人皇絕不會向敵人示弱，除非......實力不濟。

青夜掃一眼李西湖衣袖下露出的半截蔥白指尖，只怕這脆弱魂體一碰就散，他便停步冷哼：「堂堂人皇，落得如此凄慘，真叫人笑話。」

凄慘？哪裡凄慘？

李西湖懵圈：我還沒出手，青夜就判定我打不過他了？

李西湖雖然身軀崩解，但靈力全在。於是他從突然碰面的驚悚里回過神。

雖然他不能將青夜怎樣，但青夜也不能將他怎樣啊。

只不過——

身邊帶著洪戰這個「拖油瓶」，要二人一起全身而退……他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李西湖想到這裡轉了念：既然青夜認為他凄慘，那他就姑且裝一回弱小吧。青夜身為妖帝，應該不屑對實力低微的人出手。

免了幹架，挺好。

於是也不需要說話了。安逸。

青夜放下高傲開了口，卻沒得來任何回應，他眸光更沉。

海冥珠靠在木桌，屋內流動的強勁氣壓，將她擂得瑟瑟發抖。

她忍不住在心裡祈禱：要打就打吧！快點結束吧！兩位大佬，您倆打算「深情對望」到什麼時候啊？

年紀最小的洪戰反而是幾人里最輕鬆的。

洪戰瞄一眼青夜，又盯住李西湖，脆生生問：「爹爹，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大魔頭嗎？」

爹爹？！

海冥珠驚得身子一晃，抬手扶住桌面，險些將香爐按翻。她怕發出聲音叨擾了二位，趕忙將香爐扶回去擺正，摸了一手香灰。

青夜瞳孔驟縮。

青夜從頭至尾都沒注意過洪戰，以為這少年同夙英一樣，是李西湖收養的流浪兒，誰曾想，居然是......兒子？！

他、有、兒、子、了？

青夜兩道目光戳去李西湖臉上，似乎要把他剝開，看看這少年究竟是不是他的骨肉。

只見李西湖對這聲「爹爹」無甚反應，面容平淡一如既往。

青夜確認了事實，拳頭握在身側，捏得嘎吱響——

好哇，好哇！好你個李西湖！

將我封印在地底五百年不見天日，自己卻在外邊逍遙快活，連孽種都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