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溫啊，今天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嗯，」溫宏闊輕輕應了一聲。

「今天的事情別放在心上。」老師見溫宏闊情緒低落，便安慰了一句，「這在醫院很正常，以後見多了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嗯，」溫宏闊又輕輕點了點頭，「謝謝老師，那我先下班了。」

「去吧。」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臂，表示安慰。

溫宏闊轉身，離開了辦公室。他回來已經三個多月了，基本熟悉了醫院的上班模式和實習工作，只是理論依然渣的可以。

老師說的「今天的事情」，是指一個癌症晚期搶救無效死亡的病人。

溫宏闊現在，就在上輩子經常待的，腫瘤科。

他脫了白大褂，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讓自己看起來別無異樣。他換好自己的衣服，摸出手機，第一條簡訊，就是沈楓的。

心情一瞬間降到了冰點。

沈楓如他所說的，根本沒有把溫宏闊分手的話，當做一回事請。等他婚禮一忙完，他就開始給溫宏闊發信息和打電話。

最開始溫宏闊不接，他就一遍一遍的打，直到溫宏闊接了，或者手機關機。

後來溫宏闊也試過換號碼，但是沒有用，沈楓查的到。也曾惡語相向，還是沒用，罵完對面一句「氣消了？」就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正如沈楓所說的，他逃不掉的。

「為什麼不接電話？」

簡訊只有這幾個字，溫宏闊不想回，但是又怕沈楓再打過來，他更不想聽見沈楓的聲音，所以只好回了個，「在上班，今天值班，不知道多久能下班。」

言外之意，別打電話了，我還是接不到。

過來好久，等溫宏闊都回了宿舍看了一晚上的書，躺著準備休息的時候，才收到沈楓的簡訊，他說，「下不為例。」

溫宏闊知道，沈楓知道了他沒有值班，這是在警告他。

他就好像活在沈楓的監控之下，有時候他和蘇哲走的近一些，都會被沈楓警告，「聽說你和你室友關係很好」。他試過把沈楓的號碼拉入黑名單，可是，沈楓換了一個號碼告訴他。

「我聽說你們實習不合格就沒辦法畢業。」

他拿他的學業威脅他，他拿這輩子溫宏闊唯一能夠要改變人生的道路威脅他。

溫宏闊覺得煩躁，他以為死就死了，就解脫了，愛啊恨啊不甘啊，也就那樣，都可以放下了。可是他偏偏重生了，還重在這個時候，這個他想改變又好像來不及了的時候。

剛回來的時候，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接自己父母回國，躲過幾年後的暴亂。然後和沈楓一刀兩斷，專註於自己的人生，完成填報專業時的理想。

他是真的，想要學醫才來的啊。

可惜上輩子為了沈楓，把這些全都忘記了，他不想再像上輩子那樣為了一個人，要死要活，把自己的人生搞的一塌糊塗。到最後，學業事業，朋友家人，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偏偏這輩子，沈楓不肯放手，連他想認真去做的事情都要變成被威脅的軟肋。

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每天上班學習、下班看書，可是卻好像什麼用都沒有。

他都不知道十三年後他會不會一樣會死，會得癌症，會被折磨，會毫無尊嚴的躺在病床上。

頭髮一根都沒有，鼻子里是胃管，口腔里是氣管，四肢被綁住，手臂上已經沒有可以再扎針的地方，大小便失禁，被人抬起來擦拭身體，被人活動四肢做康復。不能生，不能死。

渾渾噩噩，昏昏沉沉，那時候腦子裡除了疼，就是想死。

他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可他現在能改變什麼嗎？他以為他努力就可以補上，卻發現醫學真的不是那麼簡單的可以憑幾個月的努力能夠補起來的事情。他以為他說不見就可以和過去再見，可沈楓霸道的佔據他生活的一部分，甚至監視他的生活。他以為他能適應實習的生活，可醫院是個很無奈的地方，你總是會直面死亡和絕望。

那些死亡和絕望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溫宏闊，別努力了，你活的再好又怎樣，你還是會死的，會再次經歷絕望，再次會毫無尊嚴的死去。

「嗯嗯……」手機震動了，是沈楓的簡訊。

他說，

「周末我讓司機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