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慣性的原因，在剎車之後，蕭衍猛地向前險些就撞在了車座上，他先是護住了睡得正熟的蕭遠山，隨後不滿地罵道：「姜文洲！你別用這種方式岔開話題！」

「不。不是。」姜文洲用手背抵著額頭，用力地敲了敲，「我頭有些暈。」

蕭衍楞了一下，氣得咬牙：「你的解釋會不會太蒼白了一些，有意思嗎？」

「我是真的頭暈，沒騙你。」姜文洲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將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你……你說喜歡我，我聽到了，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踩剎車呢。」

「你。」蕭衍其實並不相信有這麼碰巧的事，怎麼恰巧講到了最關鍵的點，他就踩了剎車，明明就是想要避開這個話題，但因為這個人是姜文洲，蕭衍才將信將疑地靠了過去，用手掌心貼在他的額頭上，試探地問他，「真的有事？」

根本不需要姜文洲回答，就憑藉著手掌心的溫度，蕭衍就可以確定姜文洲沒有騙他。

手掌心像是握到了一個滾燙的雞蛋，燙得他心中聽到了突的一聲，似乎是被什麼尖椎刺了一下，他蹙著眉慢慢拿開了手：「姜文洲，你發燒了。」

他撇了撇嘴，將蕭遠山放在了車後座上：「停車，我開吧。」

姜文洲甩了甩頭，又擺了擺手：「沒事。就剛剛一下，現在好多了。豪雨天開車多危險。我，我車技好！」

姜文洲的身上都燙得驚人，像是被澆了一層滾燙的熱油，就差沒有滋啦滋啦發出爆裂的聲響，蕭衍想碰他，卻又不敢碰他，最後扯著他的袖子，命令他：「姜文洲，逞強有意思嗎？我來開！」

「不，我沒事。」姜文洲揉了揉眉心，緩解頭部隱隱的陣痛，又無奈地笑了笑，「這真是的，怎麼才剛淋雨就中招，不一般來說都要一個晚上的麼？」

蕭衍不耐煩地發出最後通牒：「姜文洲！下車！讓我開！不然我自己跳車！」

說完，蕭衍當真握住了車把手，似乎想要拉開，姜文洲只好將車停在了路邊，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好好。你開，你開，別，別跳車嚇我。」

外面的雨似乎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他們二人只是簡單地換了一個位置，渾身又被淋成了落湯雞。

姜文洲貓在車後座的一角，獃獃地看著另一角睡得正酣的蕭遠山，又木楞地將視線轉移到抿著唇開車的蕭衍身上。

精緻的髮型被瓢潑大雨毀了個精光，一綹綹又黑又亮的頭髮正像是掛在岩洞里的鐘乳石般一滴滴墜著雨水，可卻不見他擦拭，任由其墜落在自己的衣服上，褲子上，散發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

姜文洲趕忙抽了兩張紙巾，上前去給他擦了擦，向他道歉：「蕭衍，你別生氣。」

「姜文洲你……」蕭衍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氣他自己生病不自知，笑他都這種時候了還要來撫慰他的情緒，但蕭衍也不想和一個生病了的人置氣，只好吸了口氣，把罵他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推開了他的手，「你有空還是把自己擦擦幹凈吧。」

蕭衍沒有用紙巾擦幹，姜文洲亦然，可姜文洲卻想著要替蕭衍擦幹凈身上的水漬，讓蕭衍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像是翻了個五味瓶，複雜得說不出個情緒。

豪雨如瀑布般壯烈地往地上落著，原本柔軟的水現在卻能在地上砸出哐哐的聲響，嘩啦啦地宣告著自己的存在感。

蕭衍估計的沒錯，這場雨沒有減小的趨勢，反而是往更宏偉的目標走去，他看著窗外黑壓壓的一片，就連路燈都似乎被隱去了光彩。

他想，明天的新聞一定是什麼百年難得一遇的特大豪雨之類的，可這百年難得一遇，偏偏就是讓他遇上了，還是和姜文洲一起。

蕭衍側過頭，看向姜文洲，他的情況並不樂觀，大約是車裡又悶又燥，令他渾身發抖還費力地呼吸著，可眼看著回家的路道阻且長，蕭衍便靈活地想了個主意。

他就近找了家酒店，便急忙下車，單手夾抱起蕭遠山，另一隻手扶著姜文洲，想要去開個房間暫避一宿。

姜文洲看蕭衍抱得極為勉強，另一隻手還要攙著他，便說什麼也不讓蕭衍靠近，自己東倒西歪地往前台走，蕭衍也只能看著皺皺眉，也走向前台，儘快辦個入房手續好讓他上樓休息。

只是，大雨似乎擋住了很多人前行的道路，而似乎那些人都同蕭衍有著一樣的想法。

前台的禮賓部客氣又禮貌地向蕭衍道歉：「非常抱歉，今天突然豪雨，許多客人都來借地方躲雨，所以我們沒有多餘的客房了。」

「一間都沒有了嗎？」蕭衍蹙了蹙眉，握著自己手上的信用卡點了點櫃檯，「我不需要多好的房間，只要能夠有張床休息就好。」

禮賓部的姑娘公式化地微笑著：「非常抱歉。」

蕭衍指了指走得渾渾噩噩的姜文洲：「不行。你也看到了，我的朋友情況現在很糟糕，他需要休息。我不管你們怎麼弄也好，讓四個人擠一個房間也好，還是把他們趕出去，讓別人睡大廳都好，你給我一個房間，我付雙倍價錢，不，四倍，八倍！」

「我手裡還抱著個孩子，難不成你讓我們三個人在大雨里感慨人生嗎？」

那小姑娘微微側過頭，看向姜文洲，又無奈地和他道歉：「非常抱歉，真的沒有空房了，但凡有一間空房，我們絕不會讓您待在外面的，但實在是……」

她朝蕭衍鞠了鞠躬，伸出右手，向他示意大廳中的沙發：「客人，雖然沒有客房了，但我們酒店也不會趕你們出去，你們如果不嫌棄，就在大堂里避一避雨，我們酒店正在準備熱薑茶，一會兒可以免費送你們一份。其他別的什麼服務熱毛巾，熱飯食之類的都可以滿足你們，但是客房這個要求恕我們有心無力。」

「我嫌棄！你準備讓我的孩子在大堂里呆一夜嗎？！」蕭衍被禮賓部的這位姑娘弄得火冒三丈，他拍了拍櫃檯，發出最後通牒，「限你們十分鐘給我找出一間房間，要能洗熱水澡，要有睡床，出多少錢都可以。今天豪雨，非常時間，非常手段，非要遵守兩個人一間房嗎？一輛車可以坐五個人，我就不信你這麼多客人里，兩間房裡沒有認識的人！讓他們擠在一個房間里一夜，房錢我付，總行了吧？！你們這麼大個酒店了，難道不會靈活變通一下嗎？」

蕭衍的吵鬧聲引來了姜文洲的關注，他迷迷糊糊地走到蕭衍的身邊，又怕貼得太近將自己的病傳染給他，便隔開了一手的距離，輕聲哄著他：「蕭衍，別生氣。」

這句話成功地將蕭衍的火氣引燃，劈頭蓋臉地朝著他罵了過去：「別生氣，別生氣。你就會這句話嗎！姜文洲！我是為了你在這和別人吵架！你自己在做什麼！」

「沒事的。我們換一家，好了。」姜文洲軟軟糯糯地搖了搖頭，試圖牽起他的手，「再說了，我能撐到回家的。」

蕭衍冰冷的目光掃在了無動於衷的姑娘身上，兇狠地教訓道：「我說了，限你們十分鐘，給我找一間房出來！你在這看什麼戲！」

姑娘也搖了搖頭：「先生，您不能這麼不講道理。我們和您解釋過了的。」

「好。很好。」蕭衍怒極反笑，順手拿起櫃檯上的名片，用兩根手指夾了起來，仔細地查閱了起來，「你們這是什麼酒店？」

姜文洲聽到後，警鈴大作，將蕭衍擋在了自己的身後，朝著禮賓部的姑娘三頷首：「拜託，能不能幫個忙，找一下有沒有人願意拼房的。我們願意付全部的價錢。拜託了。下雨天，大家都不容易，一定有人願意幫我們的。」

「拜託。真的拜託了。我們很需要一個房間。」姜文洲一而再再而三地低頭，讓那姑娘也稍稍鬆動了一下。

她撇了撇嘴，拿起電話，勉為其難道：「那……那我試著一個個問問。」

姜文洲松下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主動請纓：「沒，沒關係。你把電話和房間號給我，我一個個問，不打擾你工作。」

「蕭衍乖。很快就有房間了，有熱水澡能洗了，你……」姜文洲隨後轉過頭，輕聲哄著比這外頭還要風雨交加的蕭衍，他努了努下巴，示意沙發，又不動聲色地將蕭衍手中的名片抽走，「蕭衍去沙發上坐一會兒，就一會兒，就可以了。」

蕭衍怒瞪了他一眼，還是那般怨氣衝天，他一邊轉身抱著蕭遠山走向沙發，一邊輕輕地在他耳邊留了一句：「姜文洲。你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