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殿外再次響起通稟之聲，「大殿下、三殿下、六殿下，覲見。」

「今兒朕這裡，還真是熱鬧。」明瑄帝笑道，「行了，讓他們都進來吧。」

三位皇子進門的第一眼，都快速地偷瞄了一眼，立於父皇身前側的來喜。

奈何來喜眼觀鼻鼻觀口，好似廟裡的泥胎雕塑，看不出一丁點兒的表情。

「兒臣賀父皇龍體安康。」

明瑄帝的目光，由左至右，緩緩在三個兒子的臉上劃過，心中不免嘆息一聲。

若不受命格約束，最令他滿意的『舍』，非三皇子淵藺和四皇子淵瑾，這兩個孩子莫屬。

原本沒有六皇子淵蔭時，三皇子淵藺的，倒也勉強能用，可惜啊，好好一步棋，生生被他的母妃，給走到了死路之上。

「平身吧。」

「謝父皇。」

「父皇，兒臣看著您今日氣色很是不錯，看來之前果真是有人對您施了巫蠱詛咒。」站定身形之後，大皇子搶先開口道。

明瑄帝淡淡一笑，「皇兒這消息，倒也靈通。」

大皇子心頭一凜，立刻跪倒在地，「兒臣也是，擔憂父皇您。」

「瞧瞧，怎麼說跪就跪了呢？你可是朕的皇子，便是買通內侍打探些後宮消息，朕也不會怪罪於你。」

如此陰陽怪氣的父皇，大皇子還是頭一回見，嚇得背後冷汗淋漓，毫不猶豫地出賣道，「是，是六皇弟告訴兒臣的。」

六皇子也趕緊跪下，未等解釋，就聽父皇又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看來即便你母妃被禁足，也擋不住你日日過去孝順。」

說著，明瑄帝又把目光對準三皇子，「說說看，你又是聽何人所言？是你的大皇兄，還是你的六皇弟？」

三皇子躬身回答，「父皇所言，兒臣不甚明白。父皇您前幾日龍體欠安，兒臣始終放心不下，故而過來向父皇您請安，正巧於殿外遇見了大皇兄和六皇弟。」

聽他這麼說，明瑄帝的心情總算好了些，順帶問了幾句三皇子，對戶部近日呈報上來的，關於民稅改制方面的看法。

沒想到三皇子雖然在戶部只是領了個閑差，平時在朝堂之上也從不肯多言，如今被問及，竟能在一番引經據典之後，提出甚為新穎可行的見解來。

其實三皇子的這點子見解，還有賴於三年前君不知以李悅兮的身份，透過『大富翁』桌游，傳授給他的金融知識。不得不說，三皇子此人確實聰慧異常，只是沒用到正途之上。

明瑄帝再次暗自嘆息，為什麼他看好的，命格都不好呢？上次真人來時，就應該問問看，有否改變命格的辦法才對，唉~

嘆息之餘，便忍不住對三皇子好一番賞賜，真真看紅了大皇子的眼。

三皇子其實原本也是想藏拙的，可在開口前的一瞬間，他突然想到，正是上次在御書房展露才華之後，父皇才對四皇弟另眼相看起來。

如今看來，一時的急智，竟是賭對了。

瑤華宮內。

聽聞再次搜查翠微宮的內侍，將白瓷瓶從床榻暗格中搜出來的時候，尹貴妃不由得洋洋得意，「這一回，怕是皇上不信也得信了。」

「娘娘，那秋柔，您準備如何安置？」

「這點子小事還來問本宮？難不成咱們瑤華宮，連個宮婢都多養不得？只是別在本宮面前晃悠便罷，另尋些其他事，交給她做吧。」

彩碧一旁聽著雖覺不妥，但已經冷了心的她卻什麼都沒說，反正已經準備離開了，又何苦多餘討嫌？

與此同時，百餘里之外的行宮內。

看著一身素衣的侄女，辛太後輕聲嘆息，「看來皇上，是真的把咱們辛家，給拋在了腦後。」

她這個做娘的移駕此處已近三月，皇上他竟一次都不曾來過。

辛皇後淡淡一笑，嘴角現出兩個梨渦，「皇上每日里有那麼多大事要批奏，內里之事偶有疏忽，也屬平常，再說，皇上人雖未到，對姑母您的孝敬，可從來沒有斷過。」

類似的話，太後也曾對皇後說過，當初說的時候，她覺得甚有道理，可如今她成了聽的那個人，這心裡頭，怎麼就挺不是滋味的呢？

「你就甘心將皇後和太子之位拱手相讓？」

皇後笑容不變，「萬事皆有天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誰也沒規定，這皇後只能由我辛玖來當，這太子之位只能由淵莘那孩子來坐。」

聞言，太後深吸一口氣，不悅地問，「你是不是，埋怨姑母我？」

這些日子以來，眼睜睜看著辛家以如此慘淡的結局退出上京，她心中也是後悔不迭，可心中再如何後悔，面子上，依舊放不下來。

皇後的笑容挑不出錯，語調，也挑不出錯，「皇上不喜歡玖兒，與姑母您又有何幹？玖兒怎是那種不明事理的隨意遷怒之人？」

太後仔細打量她的神情，感覺確實不像心懷怨懟的樣子，一顆心這才稍稍安頓下來，轉而寬慰道，「姑母瞧著自打你來此處養病，身子到比從前好了些。你且再安心將養些日子，待身子好的差不多了，看姑母回去後如何給你和藺兒討回公道。」

「姑母，玖兒不要什麼公道，況且從來也無不公道在先，若說心事，玖兒如今到有一樁。」

辛太後忙問，「何事？」

「眼見著莘兒已年滿二十，也該娶妻生子了，其他皇子便是未娶正妃，侍妾侍君總是有的，回到府里也不寂寞。」

「唉~」辛太後長嘆，「可惜了吳家兩位小姐，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直接定下這門親事，何必非得等到吳大小姐年滿十五呢？」

說到這兒，辛太後不免心虛，如果當年她肯說句公道話，這門親又何至於被皇上生生攪黃？

「吳家兩位小姐，玖兒早就不敢想了，那是皇上留給六皇子的。」辛皇後語調柔柔弱弱，但說出口的話，卻不留一點兒情面的，直接撕開傷疤，「辛家如今這般境地，也就不挑什麼門楣了，只要姑娘性子好，便罷了。」

她的話，讓辛太後又是難堪又是自責，都是她，都是她這個老糊塗，原本總以為有她在，皇上再怎麼鬧騰也不敢做的太過分，誰承想在她的縱容下，竟生生被自己的親兒子給騙成了傻子，不但害了整個辛家，還害了自己的親孫子。

不過，適才來人不是說，宮中出了巫蠱詛咒麼？如此送上門的好機會，她若不順勢利用一下，豈不枉費了老天爺的苦心？還真以為她這些年諸事不管，就真的修成了打不還手的彌勒佛？

從辛太後的表情變化中，辛皇後心知她今兒的上眼藥任務已然圓滿完成，當即也不多留，扶著芳清的手臂顫顫巍巍站起身來，向姑母告辭。

辛太後清楚她如今病著精神不濟容易倦乏，今兒能坐在這裡說這會子話已屬難得，當即也不挽留，叮囑了幾聲，便放她自去。

一出太後所在的福臨殿，辛皇後便半躺半坐在軟轎之上，若有所思的想著心事。

辛家這一退，果然是走對了棋路。沒了她們這對礙眼的母子，其他皇子背後的勢力，便開始向瘋狗般的互相撕咬起來，發展到如今用巫蠱詛咒來陷害彼此，也不過才經歷了短短兩個來月而已。

不過，心中暗喜之餘，有件事她到真的沒騙姑母，那就是：莘兒的婚事。

也不知道莘兒那孩子，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呢？

思緒翻飛間，軟轎已在皓月殿門前落下，本應守在殿內的妍馨，此時竟自大門處快步迎了過來，和芳清一左一右的扶住辛皇後的手臂，並附在她耳邊輕聲道，

「娘娘，那位君公子，等您有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