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奕到食堂的時候吃午飯的同學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只剩偶爾兩三桌還坐在一起邊說邊笑著，言奕隨意挑了兩個菜坐在了靠窗的桌子慢慢吃著。

窗外籃球場，卓辰正和蕭然還有方元和在打籃球，他投進了一個很漂亮的三分球，凌年年從長凳上跳起來鼓著掌，卓辰笑著朝凌年年揚了揚下巴，小小的動作中滿含著驕傲和得意，坐在窗邊的言奕跟著翹了翹唇角。

嘩啦——

一陣水聲把言奕的視線叫回到自己的餐盤上，原本就已經涼了的米飯被半瓶礦泉水泡的無比難看，米粒隨著水珠濺到了餐盤外。

「不好意思言奕同學，本來想和你打個招呼，沒想到一時手滑沒端住水。」

陳卿聳了聳肩居高臨下的看著座位上的言奕，他好像篤定了言奕根本不會拿他怎樣。

言奕放下手中的筷子擦掉手背上的水：「陳卿同學？我怎麼得罪你了值得你三番兩次的針對我？」

陳卿不屑一笑，一隻腳踩上了言奕身旁的空位，已經空了的礦泉水瓶被拍到了言奕的桌上：「怎麼得罪我了？整個嘉衡誰不知道付清雪是我的人？敢對她動心思，言奕同學還不知道怎麼得罪我了？」

言奕挑眉，這件事實在有些幼稚並且有些冤枉。

「陳卿，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我和...」

言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卿打斷：「別給我說什麼是付清雪先找的你，言奕，你裝什麼清高啊？以為你一轉來就靠上卓辰這座山就什麼都能幹了？」

陳卿湊到言奕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卓辰知道你家什麼情況麼？他要是知道你當初差點被酒鬼給睡了，你猜他會不會覺得你噁心啊。」

付清雪不過就是陳卿來找言奕茬子的一個借口，陳卿看不上卓辰那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樣子，可真要是對上卓辰他還真沒多大把握能把卓辰打到趴在地上求饒，柿子要挑軟的捏，言奕就是陳卿選中的那顆軟柿子，拿捏不成卓辰拿捏拿捏他身邊的人都能讓陳卿感覺舒服一些，查清楚言奕的過去根本沒廢他多大力氣。

「夠了。」言奕語氣依然平靜，只是手有些發抖臉色有些發白，但整個人看起來倒是沒什麼大問題，言奕起身，凳子朝陳卿踩得方向歪了歪。

「陳卿，在這樣好的一所高中里即使你學不到知識也該學會做人，沒有一位老師教過你不要妄議別人的事麼？」言奕的視線半分都沒有閃躲，直直的看向了陳卿的眼睛。

陳卿咽了口唾沫，他媽的，這眼神讓人有點慌。

「我和付清雪沒有任何事，如果你再來找我的麻煩或者想借著我讓卓辰沒面子，我不介意背個處分。」言奕拽了拽有些褶皺的校服，一抬手將那份被水泡了的餐盤掀到了陳卿的身上。

陳卿沒想到言奕真的動了手，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這算是我還你今早那碗粥，今天中午的事情我當沒有發生過。」說完，言奕看了一眼籃球場，卓辰正在運球完全不知道食堂里發生了什麼，言奕看了還在呆愣的陳卿一眼冷笑一聲出了食堂。

食堂門咣當一聲關上的時候陳卿才回了神，校服已經被湯湯水水染的亂七八糟，食堂里其他的同學都在看熱鬧，甚至有幾個人笑出了聲音，跟著他的兩個人仍是像傻子一樣看著言奕的背影。

「他媽的！想什麼呢都！不他媽攔著他在這發什麼呆呢！」陳卿照身後的兩個同學頭上甩了一巴掌。

出了食堂的言奕沒有去球場而是直接回了班級，班裡同學大概是都去宿舍午睡了，只有汪子麟在班裡，言奕坐到座位上大口的喘著氣，臉色愈發的蒼白，一股涼意順著指尖輕飄飄的蔓延到了全身，陳卿剛才的話是帶著溫度的，那是八年前三九天里刺骨的涼。

汪子麟見言奕整個人止不住的發抖便擔心的扯了扯言奕的袖子，本想問問言奕怎麼了卻沒想到他才碰到言奕，言奕便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瞬間退到了過道上，一雙眼睛滿含驚恐的看著汪子麟，手指死死的捏著校服的下擺。

「對不起，是我嚇到你了麼？我只是想問問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言奕？」汪子麟盡量小心的問著。

言奕也不答話，整個人呼吸的頻率越發的快，氣喘的越來越重，好像他正被一塊大石頭緊緊的壓著。

「別過來，別過來，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別過來，別過來。」言奕口中小聲的嘟囔著，汪子麟被言奕這種狀態嚇壞了，一面想跑出去找人一面又怕留言奕在教室出什麼問題，就在他糾結到底能做些什麼的時候言奕拔腿跑出了教室。

「我去...走路不長眼的麼。」才聽說言奕在食堂潑了陳卿一身飯菜的卓辰忙著趕回教室問問當時戰況，結果從教室里衝出個腳下踩了風火輪的撞的他退了好幾步，沒等他看清是誰，那人就跑遠了。

卓辰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一旁的蕭然道：「剛那是言奕吧？怎麼了那是，我看他臉色好像很差。」

方元瞧著言奕好像是奔著廁所的方向去的便道：「我去看看吧，別是吃了涼了的飯胃裡不舒服吧。」

卓辰擋了方元一下，照顧那位病號他好像更有經驗一些。

「老實待著吧，我去看看。」卓辰說完便走了。

凌年年看著卓辰小跑的步子，環上雙臂道：「卓辰姓言好聽麼？」

方元站到凌年年身邊學著凌年年的樣子道：「別吧，這姓聽起來太溫柔了不適合辰哥。」

卓辰到廁所的時候水流聲沒聽到倒是聽見了壓抑的哭聲。

隔間里，言奕坐在地上靠著冰涼的瓷磚雙手環膝，將臉埋到胸口與膝蓋之間，淚水被腦子裡揮之不去的記憶擠的拚命往下掉。

昏暗的房間、突然被踹開的房門、令人作嘔的酒氣、幾近失智的壓在他身上的人，言奕感覺自己快要被這些無比清晰卻又遙遠的畫面給擊垮了，他沒有力氣了，他快要掙扎不動了。

門外卓辰喚了幾聲言奕的名字都沒有得到回應卻莫名覺得這道哭聲無比的耳熟，彷彿有誰也這樣在他耳邊哭過一樣，無助、絕望甚至帶著些想死的意願。

卓辰抄起一旁的拖把自上而下的敲壞了門把手，卓辰一見言奕縮在馬桶一旁的角落裡，明顯感覺到心底跟著一疼，但這一瞬間的事很快就被忽略了。

卓辰沒有問言奕為什麼哭，他展開手輕輕地環住言奕，手在言奕腦後的髮絲上輕輕的順著。

「不哭了，不哭了，別怕，別怕，有我在呢。」

卓辰輕聲哄著言奕，他將這筆賬記在了陳卿的頭上。

言奕的鼻間很快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梔子花的香味，那是卓辰洗衣液的味道，他在那套球衣上聞到過，很快，言奕止住了哭聲。

見言奕也不再哭了，卓辰慢慢鬆開了圈著言奕的手，用手背擦掉了言奕還掛在臉上的淚。

「我們先出去好麼？地上太涼了。」卓辰並沒有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溫柔，也並沒有意識到一對上言奕他嘴裡半句重話都說不出來，如果坐在這裡哭成這個樣子的人換成是蕭然，卓辰只會一腳踹過去。

言奕點了點頭隨著卓辰的力氣起了身。

卓辰擦幹凈言奕臉上的淚之後把人扶回了教室，從兜里摸出一顆凌年年回來時塞給他的糖，剝開糖紙送到了言奕嘴裡。

直到晚上放學卓辰始終沒有問言奕為什麼會哭，他直覺那會是言奕並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