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才一響，班級里儘是凳子在地磚上摩擦的聲音，尖銳且讓人心煩。

汪子麟擦了擦眼鏡看了言奕一眼，已經過了一個下午，言奕的臉色依舊很蒼白，就連平時像糖果一樣的雙唇都沒有半分血色。

「你還好麼言奕？你今晚回寢室還是回家？需要我送你麼？」汪子麟戴好眼鏡，視線隔著鏡片重新落到言奕的臉上，他忽然覺得這樣的言奕比平時好像更好看了一些，看起來實在太能激發別人的保護欲了。

言奕好像沒有聽到汪子麟的話，獃獃的坐在座位上也不收拾東西也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汪子麟抬起手想試試言奕的體溫，手才抬到半空言奕就被人拽起來了。

「走吧，回寢室。」卓辰一手拽著言奕的手腕一手給言奕往書包里塞作業本。

汪子麟看著被卓辰扯出教室的言奕，不由笑了一下。

晚上凌年年給卓辰發了消息問了言奕的情況，卓辰看了一眼正坐在桌邊寫作業的言奕然後給凌年年回了一條消息。

【不是很好。】

晚飯是卓辰定的外賣，因為不知道言奕的口味卓辰把那家的菜都點了一遍，卓辰拎著六十多個外賣盒子回到寢室的時候手指頭都快累斷了，結果言奕愣是只吃了幾口就說什麼都不肯再吃了，卓辰把沒動過的菜都送到蕭然寢室回來之後就看見言奕埋著頭在那做作業，問什麼答什麼，多餘的話半個字都不肯說，卓辰索性也不再煩他，手裡緊捏著兩顆糖坐在言奕身邊玩手機。

卓辰的微信響了一聲，聲音不算太大但他還是立刻把手機靜音了，是他和蕭然他們幾個人的微信群。

圈圈元元圈圈：【辰哥，我聽說寧君堯要回來了？】

然後呢：【回來？他不是轉走了麼？】

0nn：【當初他轉走的時候只是人轉走了，沒轉學籍。】

然後呢：【還要回你們班？別了吧，那也太尷尬了】

0nn：【我覺得不要了吧，我不想濺一身血】

卓辰看著方元發來的那條消息皺了皺眉頭在熒幕上打了一行字。

Z：【那不然我轉走？】

卓辰是名副其實的話題終結者，消息發出去了三分鐘都沒再有人回覆，卓辰把手機鎖屏扔回到床上把手裡快捏化掉的糖剝開塞到了言奕嘴裡。

言奕寫完作業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一點了，收拾好作業本他朝躺在床上哈欠連天卻不睡覺的卓辰問了一句：「你要用浴室麼？」

卓辰打到一半的哈欠憋了回去，眼眶直接泛了眼淚，聽見言奕出聲忙醒了一腦袋的瞌睡坐直身子搖了搖頭，「我洗過了，你晚飯沒吃太多別洗太久，要是頭暈不舒服的話就立刻叫我，我給你拿糖。」

言奕點了點頭進了浴室，不一會水流聲便細細的響了起來。

卓辰拿過手機，凌年年和蕭然幾分鐘前都發了消息來問言奕的情況，卓辰正打著字，上方通知欄蹦出一條簡訊提示。

是沒有備註的號碼卻不是陌生號碼，簡訊內容也很簡潔。

【我下個星期就要回十一班了。】

卓辰趕在提示消失之前點開了消息然後毫不猶豫的按了刪除，順便把發來簡訊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言奕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臉色非但沒有再熱水的浸泡下紅潤幾分，反而比進浴室之前還要蒼白，卓辰的視線隨著言奕擦頭髮的動作飄著，這一刻他竟然有些懷疑言奕之前是不是受了什麼虐待，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一頓飯吃的還沒有一隻貓吃得多，那肩膀瘦的彷彿只有骨頭架子在強撐著一張皮，細窄的手腕他握著都覺得有些硌手指的關節。

言奕擦好頭髮甩了甩，有些微不可查的水珠落到了卓辰的鼻尖，卓辰沒有抬手去擦，只覺得言奕的洗髮水味道很好聞。

「你好像來電話了。」言奕指了指卓辰身邊熒幕不斷閃著的手機。

卓辰抽出看了一眼，沒有備註也不認識，按了掛斷卓辰拿起一顆糖想遞給言奕，手才伸到半空，手機熒幕又開始閃。

「嘖，大半夜的，誰要索我命阿。」卓辰嘟囔一句把糖遞給了言奕然後滑了接聽。

「您好，您撥叫的用戶正準備睡覺，請稍後不要再撥。」卓辰語氣差極了，一點點的耐心都沒有。

「卓辰。」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料到卓辰會立刻掛掉電話，攆著卓辰的尾音喊了卓辰一聲。

卓辰深吸了一口氣，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真難聽。

「吃掉，然後趕快睡覺，我一會就回來，乖。」卓辰舉著手機朝握著糖一動不動的言奕揚了揚下巴，然後出了寢室。

走廊已經熄了燈，卓辰站在窗前心煩極了，摸了摸褲兜想掏出根煙，手指落空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抽過煙了，好像有人說過不喜歡他身上的煙味。

「打電話什麼事。」卓辰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牆邊。

「你...為什麼把我拉黑了。」電話那頭的人語氣明顯有些沮喪。

卓辰抬頭望向窗外沒有一顆星星的夜空，輕笑了一聲：「寧少爺，您能別逗了麼？我都沒您手機號怎麼拉黑您啊。」

「卓辰，我快回去了，我們到時候能好好談一談麼？」

卓辰忙打斷寧君堯的想法：「大可不必，不敢耽誤您的時間，再說了寧少爺打算和我談什麼啊？打算接著教育教育我何為正途？別鬧了吧，我不是什麼正經人，您跟我聊，萬一再玷污了您那正經的思想，多危險啊。」

寧君堯沉默了幾秒之後開口道：「卓辰，我當初...算了，我不狡辯，我承認當初是我的不對，可這麼久了我發現我...」

卓辰打斷寧君堯的話茬道：「您該不會是想告訴我這麼久了您發現您喜歡上我了吧？」卓辰略帶諷刺的笑了一聲接著道：「寧少爺，您可別逗我了，多噁心啊。」

寧君堯被卓辰堵得說不出話來，他完全沒辦法反駁卓辰的話，畢竟當初卓辰跟他告白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說的卓辰。

「沒事就掛了，寧大少爺做個好夢吧。」卓辰把手機從耳邊拿下握在手裡，還沒來得及按掛斷便聽寧君堯問道：「剛才你是在跟誰說話，他們說你住寢室了，是你室友麼？」

卓辰對著話筒輕聲道了一句：「是你爸爸。」說完直接按上了掛斷，沒在給寧君堯沒完沒了的機會。

寢室的門在卓辰轉身之前的一秒被輕輕關上，地上那道從屋子裡泄露出來的暖黃色的燈光很快被黑暗擋住。

卓辰到寢室的時候，言奕已經窩在了床上，被子一直蓋過頭頂，連個喘氣的縫隙都沒留出來。

卓辰往下拉了拉言奕的被子：「好好睡，別低血糖沒好呢再把自己弄窒息了。」

言奕纖長的睫毛扇了扇輕輕拉住了卓辰的袖口：「我有點害怕，能一起睡麼。」

卓辰立刻就想到了言奕中午縮在衛生間角落裡哭到發抖的樣子。

「睡你的床？」

卓辰記得言奕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

言奕點了點頭，卓辰搬著自己的枕頭和被子躺到了言奕身邊。

宿舍的床說是單人床，可躺下兩個人根本沒什麼問題，如果蕭然願意的話甚至還能給他讓出半個身位。

卓辰不大習慣和別人一起睡，加上剛才那通電話攪得他心裡像長了草一樣，他躺了快要半個小時都沒睡著，身邊的言奕呼吸卻逐漸平穩。

言奕的呼吸很輕，溫熱鋪灑在卓辰頸側的皮膚，有些癢卻慢慢撫平了卓辰煩躁的情緒，言奕勾在卓辰袖口的手指動了動，卓辰垂眸，言奕的睫毛輕輕顫著，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正在做不太好的夢。

卓辰順了順言奕額前的髮絲，用氣音道：「別怕，我在你身邊呢，沒關係的，別怕，別怕。」

卓辰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感覺半邊身子都是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