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辰醒的時候，床頭櫃上擺了一碗粥和兩個雞蛋，粥碗上貼了張便利貼，清秀好看的字體在淡藍色的便利貼上留下一串印跡【我先去教室了，記得吃早飯，昨晚，謝謝你。】

卓辰吃了幾口粥看著那張便利貼勾了勾唇角，想著言奕在寫這便利貼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一大早不等他而是自己先跑去教室，這是害羞了？

鋪著肉鬆的白粥在這個早晨格外好吃。

言奕的確害羞了，昨晚他和卓辰說害怕是騙了卓辰，這麼多年來他曾經無數次像昨天中午一樣縮在角落裡同那些骯髒不堪較著勁，不過不是每次都有卓辰能輕輕順著他的後背安慰著他，他已經習慣了，習慣那些東西輕巧的被兩句話挑起，習慣自己慢慢消化重歸平靜。

昨晚，他只是想和卓辰一起睡而已。

汪子麟到班級的時候就看見言奕已經到了，放好書包汪子麟忙湊近問道：「言奕，你好些了麼？昨晚我本來想送你回去的，但卓辰...」

言奕往後撤了撤身子禮貌地笑了一下道：「已經沒事了，謝謝關心。」

汪子麟推了推眼鏡看著言奕默默拉開的距離，又往前湊了湊道：「下周六我生日，要辦個party，就班上的同學，你能一起來玩麼？」

言奕不喜歡人多的場合，下意識就想拒絕，「我就不去了，我下周有點事。」

言奕倒是也沒撒謊，他下周六開始要兼職幫別人補習，現在查得嚴沒有老師敢在家給學生補習的，這兼職還是他原來學校的老師介紹給他的，說那家的孩子剛從國外回來可能跟不上國內的教學進度但底子不錯，老師只是大概和言奕說了一下學生情況敲定了言奕的時間，言奕到現在連那學生叫什麼都不知道。

卓辰吹著口哨進班級的時候下意識瞟向了言奕的方向，汪子麟正湊在言奕身邊小聲說著什麼，似乎是察覺到了卓辰的視線，汪子麟抬了抬眼皮在座位上坐好了。

言奕就連卓辰走到身邊都沒有察覺，他腦子裡全是汪子麟說了一半的話，汪子麟告訴他寧君堯要回來了，那個男生曾經差一點就和卓辰在一起了，汪子麟的話只說到這，並沒有說兩個人為什麼到底還是差了一點，言奕忽然就想到昨晚他在寢室門口聽到的那句話。

多噁心啊。

上午的課言奕基本沒怎麼聽下去，英語老師最基礎的問題他都答不上來，言奕覺得這一個上午糟糕極了。

午休的時候，卓辰坐在床邊晃著腿看著對面正在鋪床，完全把他當成空氣的言奕咬了咬牙，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昨晚明明是他要自己陪著他睡得，怎麼還害羞起來沒完了，中午下課本想一起吃午飯，結果下課鈴一打別人都像脫了韁的野馬嗖嗖的竄出了教室，言奕就像被釘在了椅子上一樣，卓辰喊了幾遍言奕都沒動彈，這會回了寢室更是直接把他當成了空氣。

言奕鋪好床換了睡衣就要躺下，膝蓋還沒來得及挨上床就感覺整個人重重的摔倒了床上，還好床墊夠軟，言奕瞪大眼睛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卓辰迅速起身幹咳了一聲，大概是想緩解一下莫名的尷尬氛圍，結果咳完感覺更尷尬了。

「那個，那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是想...」卓辰撓了撓頭髮，他本來只是想拽住言奕問問他這股害羞勁什麼時候能過去，結果誰承想腳下一滑扯著言奕摔倒了床上，偏偏他反應還快，摔下去的前一秒雙手撐在了言奕的身側。

言奕別過臉，莫名覺得有些熱：「沒，沒關係，你沒摔著吧。」

卓辰理了理被自己撓亂的頭髮賭氣似的坐到了自己床上：「摔到是沒摔著，就是氣著了？」

卓辰猛地站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言奕：「你這人怎麼好這樣呢？你害羞也該有個限度吧，你怎麼能睡過就不認人了呢？」

言奕：「.......」

卓辰從言奕的沉默中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口不擇言了，忙慌亂解釋道：「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哎！你為什麼一整個上午都不跟我說話啊，寢室一共就這麼大還要把我當空氣。」

言奕看著眉宇之間儘是怒氣的卓辰，他忽然就不想瞞著他心裡那些想法了。

卓辰看著言奕只是抬頭看著他半個字都沒有，「說話啊，為什麼啊？就因為昨晚睡一張床上害羞了？」

言奕抿了抿嘴唇，牙齒在下唇上輕輕咬了一下。

「卓辰...」言奕舔了舔嘴唇接著道：「我是個...」

言奕的話被卓辰一陣電話鈴聲打斷，電話是家裡打來的卓辰沒有掛斷。

「喂，爺爺，我知道了，好，周末我會回家的，別別別，別念叨啦。」

卓辰掛斷電話看著言奕：「你是個什麼？」

言奕搖了搖頭：「沒什麼，我說我錯了。」

卓辰挑眉滿意的在言奕頭頂揉了一把：「知錯就改還是好青年，也不用跟我害羞，誰規定男生就不能害怕點什麼了，男孩子睡在一張床上也很正常啦，蕭然小時候還跟我一起洗過澡呢，你再把我當空氣我可真就不理你了。」

言奕眼角和唇角一起彎著點了點頭。

言奕躺下朝著牆又把自己縮了起來，差一點，就只差一點，可他還是沒有勇氣告訴卓辰，他沒辦法告訴卓辰自己就是他覺得噁心的那種人，他也沒辦法告訴卓辰自己好像喜歡他，還是從八年前就開始喜歡。

言奕閉上眼睛，眼前全是八年前那個晚上的畫面。

那天是星期三，天上有很多很多星星，每一顆都很亮，可是三九天的風很涼，輕易地就打透了言奕的毛絨小熊睡衣，在他不知道蹲在路邊哭了多久的時候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蹲到了他的身邊，沒有問他為什麼哭也沒有告訴他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那個小男孩大概被他哭的有些心煩，扯起他的手腕道：「別哭了，帶你買糖去。」

那晚上小男孩帶著言奕走了好遠好遠的路才找到了一家便利店，小男孩把身上的零錢全掏在了收銀台上指著收銀員身後牆上的掛著的草莓味的糖道：「我要那袋糖。」

兩個小男孩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你一顆我一顆把一袋子糖果都吃光了，最後小男孩被一個穿著軍裝的大人領走了，走之前他還捧著言奕的臉擦掉了言奕眼角才溢出來的眼淚道：「別哭啦，要是明天還是想哭的話就來找我，我還給你買糖吃，我叫卓辰，記住了麼？」

小言奕點頭，然後穿著軍裝的人領著那個叫卓辰的小男孩出了便利店上了一輛小言奕只在電視上見過的車。

小言奕握著手裡最後一顆糖的糖紙，眼淚到底還是沒忍住。

卓辰沒有說要到哪裡才能找到他，而且這糖也是這家便利店最後一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