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巫山只是雲
小說: 教主大人在上 作者:唐见怪 字數:2346 更新時間:2020-02-21 14:56:20
十四歲那年,我深切的喜歡上林帆,一大陣子的相看兩相厭之後忽然發現這樣的事實。
公主大概真的是可以肆無忌憚的,雖然明知道他依舊看不慣我,還是明明白白去找他說明了心思。
然後是一段叫做曖昧不清的日子,現下想起來,這曖昧不清大概也只是我自作多情。
只是林帆一日冷眼,我就一日不餒再去找他一遍,反正有一次他大概原本心情也不好,多少天因為我累計出來的怨懟滿格,竟然自毀形象的指著我的鼻子,「沈長風,」他說,「你夠了吧,被你喜歡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這件事情沒有成功,我也就一直瞞著皇兄,他這樣的話一說出來,雖然周圍很多同學,但好在我事後施行一點威亞,也不會傳到皇兄耳中。
我笑嘻嘻的看他,「那你可能真的倒了八輩子霉。」
聽我這樣說,他果然有些沮喪,他看著我,眼中乞求一樣,「你說你喜歡我什麼,我改行不行,你喜歡的人那麼多,缺我一個?」
我愣了愣,挺認真的解釋,「不是的,我是只喜歡你一個人。」
林帆擺了擺手,有些佝僂的離開,我在他身後喊,「你等著林帆,我沈長風會一直喜歡你,也會證明給你看的。」
然後我在林府牆外吹了一個夏天的鳳求凰。
風雨無阻。
但林帆對我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辦法,他沒有辦法使我停止,只能每天都躲著我。
久而久之,我大概也覺得無聊,喜歡肯定是喜歡的,但這樣厚著臉皮毫無成效,也確實打臉,於是我想最後一天了,最後一次說最後一天 只這一日,我一定問他清楚,而後便可以儘力不去牽扯。
我去的時候,很鄭重的想去找母親和皇兄說一說,實話說,我很委屈。
可是還沒有進母親寢宮的門,門就忽然打開了,從裡面竄出一個黑影,在我恍惚不知所以的時候,已經被他挾上天。
最後一眼,我看見皇兄持劍,看見母親的地板上一攤血跡,一個黑影。
大概家裡追查的厲害,那個黑影也並不願意我留在他身邊,只是拎出不知道放在哪裡的藥丸強迫我咽下去。
然後我上了一座大船。
雖然被蒙著眼睛,我也聽見討價還價的聲音,敲定十兩白銀的時候,我想我完了。
但我竟然沒有完,而且還活到現在,可見是個奇蹟,也說不定是個折磨。
上了賊船,與一眾同齡人呆在充斥著腐朽氣味的艙底,餓了幾天之後,也漸漸能夠容忍半壞不壞的飯菜。
可是因為先前服下的藥丸,每每一段時間便腹痛如同刀絞,於是連飯食都搶不到。
我沒有受過這樣的罪,自以為最能受苦最能受委屈,到了這時候,還是忍不住想死,死在這不見天日里,讓長風公主成為一個秘密。
惡作劇一樣的心理,不過最後竟然沒有去做,也想不起來什麼原因。
不知時日的走了好久,到了另一片岸上,就被幾個精壯的如同牛一樣的人推搡出來,我心情沮喪,身上疼痛,一直都是厭厭模樣,竟讓他們十分安心,所以等到大家找了機會逃跑的時候,有人很粗魯的告訴我,讓我在原地呆著。
威脅自然也是有的,但再厲害的威脅也只是威脅而已,這些日子所受到的苦,我想大概也不能有更苦了。
感謝那時候的不諳世事。
我乖巧的諾諾應和,而後眼看那人罵罵咧咧走遠,轉身就跑,無所畏懼的,拿命來逃生。
南國多雨,淅淅瀝瀝的無休無止,撞進樹林子的時候,我已經滿身濕透,極其不舒服,然後竟被絆倒了。
正對著掩映在泥土與枯葉之間的閉著眼睛的一張臉,有如神助,立馬就撲騰起來,向反方向跑。
跑了不多久看見一座破廟,雖屋頂漏了一大半,但畢竟還有另一大半。
我蜷縮起來取暖,安靜下里看見頭頂莊嚴佛像,忽然就想起了樹林子里那一張臉。
後來被雲水教主雲飛劍扔到雲水的決鬥場的時候,我還在想當時冒雨救回來的那個人跟雲飛劍有什麼天大的仇恨。
或者怎樣的情仇恩怨,好吧這個八卦很有價值的陪我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間。
我是被蘇葉找回去的,我手頭功夫並不好,撐過去六個月,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信念,只拚命的組合那些最狠厲的招式,以謀求每一點生機,無望的掙扎著期待每一個天明。
於是我的獨特時間觀念也是那時候形成的。人畢竟是人,警惕時間太長總是勞累,可是身在雲水,休息的時間多一分一秒都是致命。
我很怕死,我覺得死了皇兄會難過,而林帆,他可能會忘記我。
那時候我想起我養尊處優懦弱懶惰的公主生涯,已然覺得是縹縹緲緲的一場大夢。
再後來我回到我北洛的家中,隨兄出征逃避,被懷疑身份而服毒,以至於國破家亡在外流離,都甚為神奇的如某些植株一樣有了自我的敏感時間觀。
又是後話。
而彼時我只是鼻青臉腫的被蘇葉拉扯回去,她將我化膿的快要爛掉的腿治好,我也就稀里糊塗拜了師。
拜了師,只是因為蘇葉說有這個名頭雲水就不會有誰欺負我,可她年輕貌美,便不怎麼願意我我叫她師父。
南淮與洛國,距離終究太遠,中間隔著浩浩海洋。
那時候我不知道怎樣才能離開,我不曾見誰來找我,我身上也漸漸沾染了太多無辜之人的鮮血。
這不應該是長風公主的作為,時間過去很久的時候,我開始想他們大概以為我已經不在人世,那麼我也盡量希望長風已經死了才好。
許是我心腸天生狹隘,也許真的是那六七個月種種際遇全撞在我身上,竟然一下子淡漠起來。從心底里,覺得人與人之間講究所謂真情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明面上光彩照人,實際上不可承重。
我抱著這種想法日復一日,幾乎淪為殺人的工具,而後竟真的遇上轉機,奇蹟一樣的轉機,是我的皇兄。
我的太子皇兄。
他將我從血海之中拎出來,半睡半醒的昏沉里,我聽見皇兄同我說話,他念念叨叨不曾停下,他說阿清阿清,醒來了就不要再睡了,他說阿清阿清,皇兄終於找到你了。
他的眼淚落到我臉上,雜亂的胡茬刺到我的傷口,我於是真的醒了過來。
那個時候我只是覺得皇兄那樣認真的傷心,我想皇兄真的把我看的比他的命還重要,我以後也要這樣。
可是皇兄還有另一個妹妹,跟我一樣的居住在他的將軍府邸之中,或許理所當然的,分享著我的皇兄給予的愛與關懷。
這樣不完整的感情於從雲水出來後的我,一般只有一種叫做捨棄的方式,可是應在皇兄身上,竟然只能感到痛徹心扉。
痛徹心扉,卻依舊不願意放手。
茶是苦的,我喝了一大口,恍然察覺出這久違的少年時候的沒臉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