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閥混戰三年間，莫清河拖著身家性命擠進臨城，難民窟里怨聲載道，炎熱夏日曬得本就髒亂不堪的地方散發出一陣惡臭。

大概是習慣了，莫清河卻不覺得那麼噁心，一連數月他從戰亂之地趕到臨城，只要沒有戰火，有地方休息他就滿足了。

身上的盤纏寥寥無幾，硬邦邦的饅頭早就餿了，他擦擦手上的灰塵，又擦擦饅頭上的，大口的咬上去撕扯下來，皺著眉咀嚼著變了味的饅頭，又極為艱難的吞咽下去，一步一步重複著，直到那餿了的饅頭悉數進了他的胃裡。

莫清河耷拉著腦袋，沒有水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口中幹澀，再這樣下去不是被餓死就是被渴死。

遠處奏響著汽車的鳴笛聲，聽著聲音架勢很大，似乎是往這邊來的。

過了一會汽車鳴笛聲沒了，到是多了整齊的腳步聲踏步而來，聽排場少不了有二十來個人。

「大帥。」莫清河稍微抬了眼瞧見大路中間穿著灰藍軍服的男人。

那男人長得很好看，眉如畫中仙親手畫上去的，鳳眼之中神采奕奕，鼻樑挺立，唇瓣厚實，身材的話依著莫清河那麼看，大概是一米八的樣子，比他自己高了那麼點，不胖不瘦，很強壯，剛好是最合適的樣子。

他抬手拉了拉自己的帽檐，余眸一瞟便看到人群里在凝視他的莫清河。

看到莫清河的時候，男人的身體微微一顫，眼神之中閃過不該有的自責。

瘦小，這是莫清河給男人的第一印象。

黑色的污垢在莫清河身上掩蓋住原本屬於他的秀氣，骯髒的難民區里這樣的人多的數不勝數，他們多數都是從別的地方避難而來。

臨城，剛剛經過戰亂洗禮，還沒來得及清洗痕跡。

男人深深嘆了口氣，吩咐人把軍用水壺拿來。

「大帥。」副官遞上打開的水壺。

男人接過，走到莫清河的面前蹲下，將水壺遞到他的眼前，嘶啞地說道:「喝吧，不收費。」

莫清河抬起眼，滿是難以置信和默默地感激，沒有客氣，直接搶走男人手裡的水壺，不要命地往自己的嘴裡灌。

莫清河有多久沒喝過水，連他自己也不記得，清冽甘甜的水，灌滿他的鼻子和喉嚨，嗆得他一直都在咳嗽。

他的舌頭得到滿足，不再是幹燥的，他彷彿嘗到了水的味道，比剛才的饅頭更加容易填飽肚子。

「哥哥。」莫清河被水嗆到，嗆得眼淚都下來了，在他旁邊的小孩子很渴望他手中的水，在這裡的每一個人不單單是他飽受饑渴，每一個人都為了活下去而努力著。

莫清河擦去嘴角的水漬，把水遞給那個孩子，淺淡一笑什麼都沒說。

他不想說話，因為話多他會渴的很快，他相信少言會讓他活的更久。

男人什麼都沒說，也沒有討要那壺水，他只是看了眼那個孩子，滿心歡喜地笑著。

男人身邊的副官則是很嫌棄瞥了一眼莫清河以及周圍的人，如同哈巴狗一般討好男人，「大帥，這裡太臟，我們還是……」

「吩咐下去施粥三日。」男人命令道。

男人的命令副官不敢違抗，更不敢詢問原因，對於他來說只要照做就可以了。

男人離開難民窟，周圍的難民感激涕零，都在議論剛剛那個男人。

莫清河無意去搭理他們，但對那個男人他也十分好奇，高貴儒雅，卻不嫌棄骯髒的他們，甚至是對他們有著格外的親近之感。

「聽說這是顧大帥，他的軍隊戰無不勝，臨城被這位貴人攻下，可以說是我們的福分……」聽到消息的人在人群里高昂地講述這位顧大帥的事跡，莫清河聽了個大概，困意襲來靠著牆漸漸入了夢。

飛禽鳥獸，耳邊連綿不絕地響起怪聲，莫清河一覺睡到夜裡，周圍的人鼾聲如雷，還有不少的人沒有入睡，老人們摟著孩子哄著睡，婦人們嘰嘰喳喳，聊著私房事，男人們罵罵咧咧，咒罵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可以過去。

夜裡，無論是否吵鬧，莫清河總能覺得周圍冷的令人發顫，時不時還有女鬼在啼哭。

莫清河早就習慣自己身邊的這些詭事，但今天卻和以往有些不同，他莫名覺得心慌，就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啊！」忽然一女鬼滿面鮮血的出現在莫清河的眼前，和他大眼瞪小眼，還朝他胡亂尖叫，面目可憎，青色的鬼手慢慢朝著他伸過來。

莫清河此刻在心裡「卧槽卧槽」的直罵人，但現實一句話都不敢說，連大氣都不敢喘，女鬼靠近他一分他就往後退，總希望她能趕緊走，別糾纏他。

推到牆邊上，莫清河沒辦法躲開，那女鬼的手沾滿鮮血，指甲有十厘米長，而且非常的尖銳，要是被碰到的話估計是活不了了。

莫清河最討厭和鬼打交道，但是通常為了活下去，他又不得不學習一下驅鬼捉鬼還有渡鬼的法門。

他悄悄地從背後掏出一張符咒，等到女鬼再靠近一些就貼到她的頭上，準備度化。

但上蒼總是同情世人，還沒等莫清河用上符咒，不知從何處來的一柄劍直接把她打的魂飛魄散，連轉生的機會都沒有。

劍有靈，回到主人的手裡。莫清河彷徨抬頭，夜裡他看不清來人的容貌，只是模糊地看出來那是個女子，能一劍斬殺那女鬼，似乎來歷非凡。

但很快莫清河則擰起眉，憑著月光，他依稀辨出這女子的穿衣打扮都和古人是一樣的，難不成也是個鬼？

「你能看到我？」女子開了口，不大確定莫清河是不是看的到她，就忍不住問了句。

莫清河張嘴剛準備回答，那女子卻忽然抬頭對著莫須有的夜空照著古人動作拘禮，然後憑空消失。

如此莫清河禁不住好奇，望向女子剛才看去的地方，卻什麼都沒看到。

莫清河撓頭，此等怪事也不是第一次遇見，好奇只會害死他，還是漠不關心最能保命，閉眼入夢，今夜不會再有鬼來了，終於可以睡個好覺。

破舊的屋檐上，男子佇立而現，滿頭銀絲白髮，雙瞳之間漸含淚水，只是凝視了一會莫清河的位置，再次無聲無息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