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戟每日就坐在屋前的椅子上，看著連綿山脈，夙嬈則倒弄著梅樹下的一壇壇酒

「掌門，吃飯了」

秉戟慢步從外走進屋，坐到桌前，等著夙嬈上菜，像個享受晚年的老爺子，夙嬈無奈的笑，端上梅花粥，自從到了崑山，夙嬈說什麼秉戟都應，也不沉迷修鍊，把夙嬈撂在一旁了，至少會坐在一旁，儘管不發聲，卻能感受到背後溫暖的視線

「你的生辰是多久?」

「其實我也不知道」

秉戟淡淡地看著天上游著的雲團，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明日便算是你的生辰」

夙嬈愣了愣，她的生辰就這麼被秉戟隨便賜了一個麼？

「明日……辜月初八?」

「嗯」

「好啊，明日是我的生辰，該做些什麼吃呢？」

「酒多久釀好?」

「明日便開缸」

「那便喝酒」

「哪有人過生辰光喝酒的呀」

秉戟冷冷地看了夙嬈一眼，便回房了，她明白，秉戟的意思是，不管，就要喝酒……

長嘆一口氣後，夙嬈跑到梳妝台，挑挑選選寥寥無幾的首飾，剛剛才得到的生辰，卻很期待

夙嬈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真不明白一個光喝酒的生辰有什麼令她興奮的，甚至興奮到了第二日天亮

生辰的日子，她卻頂著一張萎靡不振的面容，在梅樹下搬著一壇又一壇的酒，秉戟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任她大汗淋漓

這哪算得上過生辰，依舊和平時一樣做苦力，回去是不是該給青若和阿瀝說一聲，讓他們給她個賀禮

今日天氣倒是極好，太陽終是從雲後露出了頭，灑了遍地金光，雪水被映得閃閃發亮，夙嬈便踏著這光在山中找著野菜，她可不聽那個酒鬼秉戟的話

黃昏降臨，冬日的黃昏，天依舊是刺眼的白，唯是那太陽邊上的雲層泛著金黃，染了一縷紅，紅梅也還未開，光溜溜地枝幹看起來突兀

夙嬈嘆了口氣，擺好菜餚後，向著門外喊到

「掌門，吃飯了」

「在外面吃」

夙嬈哭喪著臉，任勞任怨又把菜端了出去，提兩隻碗，倒上剛釀好酒

秉戟端碗，一口悶下酒，白皙的臉上摻了一絲紅暈，冷漠的眸子看起來也帶了些熱度

「怎麼樣？」

秉戟點了點頭，提酒再倒了一碗，夙嬈見狀，勾勾唇角，自顧自的開始吃飯，想來，他是不會動筷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有什麼願望？」

手上的動作止住，抬眸看向問出這問題的人，她想要的，他可能滿足嗎？回頭便是那未開的紅梅，光禿禿的，能開出什麼。好像知道秉戟會說什麼，可眼底還是藏有期待

「什麼願望都可以滿足嗎？」

「自然不行」

秉戟不語，夙嬈也不語，雙眸淡淡的。一時間，寂靜無比，夙嬈浸在了自己的心思中，胡思亂想

「回頭看看」

夙嬈一驚，放下筷子，疑惑的看了兩眼秉戟，緩緩回頭

眼前是極盛的紅梅，一簇一簇的擠在樹枝丫上，每一株紅梅都開盛了，不留一朵花苞，鮮紅的映了滿眼，仿若瞳孔都被染上了那鮮艷的紅

紅梅後的天空，也非白空，彩霞無盡，金紅交錯的輝煌顏色，如一襲綵衣，渲染至天際，美如畫卷，不忍合眼

漫山紅梅映著漫天紅霞，迷了二人清淡的眼眸

夙嬈震驚著眼，目不轉睛地看著一片美色，坐於後方的秉戟依舊是那副淡然模樣，修長地手一杯接一杯地倒酒

夙嬈回過神來，神色複雜，無法描繪她此時的心情，她想看看的是秉戟那副淡漠的風華模樣，如此清冷的人兒做著這樣熱烈的事，她很開心，很迷惑，他究竟想讓她陷得多麼深

萬朵紅梅，萬縷彩霞算得是秉戟送她的第一份禮，這份禮，是她未料的，她一直以為，秉戟是個只懂修鍊，只記蒼生的神，以為秉戟不會在意她的小小生辰。

要看多久才能將此時的美景與愛人銘記

「掌門……」

「算是你修出仙身之禮」

夙嬈捂著嘴笑，她修出仙身是多久的事了，秉戟現在拿出來撐面子，真是……

「謝謝掌門」

「嗯」

見秉戟心情不錯，夙嬈壯著膽子問了她一直都想知道的問題

「掌門，你為什麼不許我喚你師父?」

明明教了她仙法，帶著她參加大會，為何就是不承認

「不願意你是我的徒弟」

夙嬈被說蒙了，為何不願意還要收她為徒，對她還這麼好?那她對於秉戟來說，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

「我不願意以師父的身份來教授你」

除了師父，還有什麼身份能夠教她?她不明白

「既然過了生辰，那明日我們便離開」

秉戟回屋後，夙嬈拿出紙筆，描繪著逐漸散去的美景，畫中少女舞著劍，男子端著酒杯，望著山景

秉戟睡下後，夙嬈偷偷起身，在離去前，她想知道，夢中不斷出現的那斷崖，是否真的存在，她追尋墨岸而不得，最後掉入懸崖的恐怖景象隱隱在腦中重現

穿過梅林，眼前的不是斷崖，只是一個沒有危險的小山坡，還種著野菜，舒了口氣，但心頭的壓抑感卻沒能消減，夢中的斷崖過於真實，風在臉上凌厲的痛過於清晰，墨岸已經不在身邊，可為何總會夢到他，且她的結局是那樣凄慘

她現在與墨岸不可能有任何糾葛，他是神君，她是小仙，秉戟尚不能住進神殿，更何況是她，這是會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嗎？

魂不守舍地回到床上，淺眠，不敢入睡，深怕那滲人的夢再度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