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洲雙手抱臂靠在門框上，打量著面前或坐或立的四人，目光從宋翊局促不安的雙手游移到宋竣不滿的嘴角，一會兒看著宋母略顯尷尬的表情，又一會兒瞅了瞅宋竣高傲卻脆弱的眼神，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姜思凱不動聲色的臉上，隨即莞爾一笑。

他拍了拍西裝上的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直起身就要走：「以後如果是這種飯局，就不用叫我了。」

他勾了勾譏笑的唇角，看著姜思凱，用眼神示意著：「你們一家人吃吧。」

宋翊見姜文洲要走，右腳急不可待地往前邁了一步想要阻止，卻被姜思凱攔了下來，他慢悠悠地看著姜文洲：「不就是慶祝宋竣出獄，一個簡簡單單的接風洗塵飯，你何必把這件事想的那麼複雜？」

「而且，你在怕什麼？宋翊被宋竣標記了，難不成我還要你覆蓋標記了不成？」姜思凱理所應當地教訓著姜文洲，「我們和宋家是世交，現在宋家好不容易渡過劫難，我們想幫襯著一把都不行嗎？我替宋正明照顧他們一家人都不行嗎？」

「文洲，你別像那個蕭衍一樣，把人心看得那麼壞。單純一些不好嗎？」姜思凱竟是還端出了蕭衍，指責著他的不是，讓姜文洲心裡更不是滋味。

他冷著臉，雙眼像是雷射般掃在每一個的臉上：「父親，我希望你搞清楚幾點。第一，我可以接受姜宋兩家世交的關係，更可以接受你以父輩的名義照顧小輩。第二，我更能夠心平氣和地和他們共進晚餐，即使我抱有不滿和不情願的想法，但前提是你事先通知我，我不接受這樣莫名其妙，沒有防備的安排！」

姜文洲原本以為姜思凱已經改邪歸正，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想一些什麼歪腦筋，可蕭遠山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讓姜文洲又感覺回到了五年前，那種無力和無助感像是潮水蔓延至沙灘上，自己只是沙灘上一粒細沙，根本無法阻止海水的入侵。

「今天就這樣吧。」姜文洲倍感吃力，他頹敗地嘆了口氣，看著宋家三人，「宋竣和宋正明為什麼會被判刑，宋家又是什麼樣的，我想你們自己更清楚，想讓我和顏悅色地相待實在是太難為我了。」

「但怎麼說，姜宋兩家也是朋友，不做什麼過分的事情，我也不會趕你們走。姜家的大門還是為你們敞開的。」姜文洲撇了撇嘴，完全不想再看宋翊的臉，若不是他刺了那一刀，或許蕭衍就不會遇見秦浩，他們二人現在或許就是不同的光景。

「下一次你們來家裡做客，事先通知我這個一家之主，我一定歡迎，但今天，」姜文洲冷笑了一聲，大步走了出去，「恕我無禮。」

「文洲！」宋翊提起了步子，想要追出去，卻被姜思凱阻止。

「別管他，我們吃我們的。」姜思凱虛攔了宋翊一下，柱起拐杖，一步步向餐桌走去。

「可是，伯父！」宋翊著急地看著姜文洲的背影，雙手委屈地攥在一起，「文洲，都說的那麼難聽了。」

「是啊，他都說的那麼難聽了，你覺得你還有希望嗎？」姜思凱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宋翊的肩膀，惋惜著，「別多想了，文洲不可能再喜歡你的，而且你也聽到了，我現在做不了主了。」

「我只是單純地替你們父親照顧你們罷了。」姜思凱無情地安慰著失落的宋翊，「別多想了，和你哥好好過吧。」

宋翊不甘地握了握拳，但也僅僅是點了點頭，和姜思凱一起走向了餐桌。

而門外的姜文洲怒不可遏地衝出了姜家，心裡不停地咒罵自己是個傻子，竟然會相信姜思凱從良，還繼續把他當父親，結果他死性不改，還想坑自己，又恨又氣，恨不得把自家門踹了來消解心中的怨憤。

只是姜文洲在心情煩躁之餘，似乎聽到了其他的聲音，一個熟悉到姜文洲這輩子都不會忘了的聲音。

「誰和你說自己的秘書就決定了喜歡的類型？」

姜文洲意外地在姜宅的圍牆旁，看到了一個幼稚到和自己兒子爭執的蕭衍，並賞心悅目地偷聽了一會兒牆角。

令姜文洲更滿意的是蕭衍看到他之後的表情，做賊心虛的樣子讓他心情大好，因宋家兄弟而影響的情緒在看到蕭衍賊溜溜轉著的眼珠子後更是煙消雲散。

此刻，他只想好好地逗一下這個之前總是欺負他的人。

但蕭衍這個老狐狸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調整了情緒，順水推舟地將蕭遠山交到了姜文洲的懷裡：「你來的正好。是不是姜思凱和他說的，今天要請他吃晚飯？」

「什麼？」姜文洲一愣，面色又陰沉了下來，思考著為什麼姜思凱要讓宋家兄弟見蕭遠山這一事，莫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我說姜思凱只是客氣一下，沒有真的想要請他來，可他偏不信。」蕭衍嘆了口氣，一副熊孩子不好帶的心累父母模樣，「可他非要來，我怎麼勸都不聽，只好帶他來。」

他開心地拍了拍姜文洲的肩膀：「還好你來了，我正愁著怎麼帶他進去呢。」

他像是把蕭遠山當成了一個燙手山芋，如釋重負地雙手互蹭了一下：「你帶蕭遠進去吧。我先走了，過會兒你電話我，我就來接他。」

要不是姜文洲剛才聽到什麼趴在牆上，他還當真會信了蕭衍這番聲色並茂的說辭。

姜文洲的劍眉挑了挑，知道蕭衍吹大了也不眨一下眼的性子，也不想拆穿他，只是低頭問懷裡的蕭遠山：「蕭遠吃飯了嗎？」

「沒有呢。本來是想要等聽完牆……」蕭遠山及時剎住了嘴，支支吾吾地想著對策，「本來是想來看看父親的對象長什麼樣，等看到了就去吃飯來著。」

帶著蕭遠山這個嘴上沒門的傢伙，就不該睜眼說瞎話。

蕭衍難堪地捂了捂眼，但還是沒有坦白，跟著附和：「蕭遠他特別想知道你相親對象長什麼樣。」

姜文洲裝作沒聽見，大聲地問：「誰？」

蕭衍磨了磨牙，回答：「蕭遠！」

他佯裝失望地癟了癟嘴：「你不感興趣嗎？」

蕭衍捏緊了拳頭：「我一點都不感興趣！」

「所以，爹地是真的在相親咯？」蕭遠山似乎完全看不見二人爭鋒相對的臉色，單純地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問著，他見姜文洲頷首，不由得讚歎道，「哇！父親你好厲害，猜的好准啊！」

蕭衍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擁有一個豬隊友是一件多麼不幸的事情。

這種時候不是該替他說話，承認是自己感興趣嗎？

姜文洲很喜歡蕭衍被蕭遠山弄得舉足無措的樣子，上天一定是看蕭衍這輩子過的太囂張了，所以特地讓蕭遠山這個小天使來給他點顏色瞧瞧，他揚了揚眉：「走吧，別在我家門口待著，去吃飯吧。」

「你都說了你在相親，我們還去湊什麼熱鬧？」蕭衍頭疼地想要把蕭遠山抱回來，「難不成你想拉著我，和那個Omega說，看這是我的私生子，這是我的老婆，然後斷了他們的念想？」

姜文洲將蕭遠山攔在懷裡，不給蕭衍抱，又輕聲在耳邊嘲諷著：「那你一開始帶他來幹什麼？就是打了這個主意嗎？」

「和你說了，是蕭遠非要來，我……」蕭衍翻了個白眼，破罐子破摔著，完全放棄了解釋，「算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不會進姜家的，你帶他進去吧，我走了。」

「誰說我要帶你們去姜家吃飯？」姜文洲叫住了做賊心虛的蕭衍，他用鼻尖蹭了蹭蕭遠山的臉蛋，溫柔地問著，「蕭遠，你說你想吃什麼？爹地帶你去吃。」

蕭遠山這個賣國賊自然是不會放過任何對他有利的機會，舉起雙手高聲呼喊著：「漢堡包！」

蕭衍回身，嚴聲喝著：「蕭遠不準吃垃圾食品！」

姜文洲已經不指望能從蕭衍的口中套出什麼了，畢竟他從來沒有成功過，但是蕭遠這個小傢伙卻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直接問蕭遠山：「你們開車來的，還是？」

蕭遠山回答著：「司機叔叔送我們來的。」

姜文洲瞭然，捎了捎頭，示意蕭衍跟上：「好，走，我回姜家開車，帶你去吃漢堡包。」

蕭遠山自然是高興地歡呼，小屁股在姜文洲的懷裡扭來扭去地跳舞，而姜文洲走了一段路後發現蕭衍根本沒跟上，只好放棄了逗他的心思，和他道歉：「別發脾氣了。我還有事想向你請教呢。」

蕭遠山也發現蕭衍站在原地，卻大條地不知狀況，但也乖巧地邀請著：「父親，爹地說了是去吃漢堡包，不是去姜爺爺那裡，父親為什麼生氣不願意和爹地吃飯？」

姜文洲悶笑，還是忍不住逗他，向蕭遠山解釋：「因為這是垃圾食品。你父親不願意你吃。」

「這樣啊。」蕭遠山一下子失落了起來，似乎是做了很大的掙扎後，忍痛割愛，「那我們不吃垃圾食品？」

姜文洲挑了挑眉：「蕭衍？」

蕭遠山的態度已經擺得如此端正，蕭衍也不想掃了兒子的興，只好勉為其難地跟了上去，揉了揉蕭遠山的小腦袋，悶聲道：「吃漢堡就吃漢堡吧。偶爾一次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