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辰打了個哈欠抬手在言奕發頂揉了一把：「晚飯吃什麼？」

言奕回身看著摸他腦袋摸得十分順手的卓辰問道：「你晚上不回家？」

卓辰聳聳肩：「看著你吃完飯再走，你萬一沉迷學習忘了吃飯晚上再暈這，我不在誰管你。」

卓辰說的不大正經，大有一副言奕離開他就不能獨立行走的樣子，但他那雙眼睛裡卻是半分玩笑的意味也沒有，言奕盯著卓辰的眼睛發愣，那雙眼睛要是能輕輕吻一下該多好。

「想什麼呢？」卓辰伸手在言奕眼前晃了晃，這小孩太愛出神了，卓辰在吳擎那瞄過一眼言奕的信息表，言奕和他同歲，只比他小了兩個月，但是無論他怎麼看都覺得言奕像個三歲的小孩子，會哭，愛吃糖，怕黑，他不自覺地就想去保護言奕。

言奕回神道：「沒什麼，今晚我可能要回趟家。」

卓辰點了點頭：「好啊，那一會我送你，反正我回家也沒什麼意思。」家裡那塊狗皮膏藥可不會走這麼早，不然蕭然早就發消息來了。

言奕搓了搓指尖，「沒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今天是叔叔的生日你也該早點回家。」言奕垂下頭，轉身在練習冊上改了一個答案。

卓辰一想到回家就要面對寧君堯那張受了千八百種委屈的臉就覺得煩，「我送你回去吧，這會家裡人多我回去也是無聊，就當散心了吧。」卓辰堅持道。

言奕最後還是沒有拗過卓辰，兩個人坐到公交站台的時候車還沒到，卓辰指了指馬路對面的便利店：「我去買糖，等我，很快回來。」

言奕點了點頭，卓辰朝著那家超市跑去，夕陽把他影子拉得老長，看起來就像一個巨人，言奕盯著卓辰的影子笑了笑，能在那個冬夜把他拉起來的人當然是巨人。

卓辰買糖出來，隔著馬路就看見言奕坐在長條凳子上傻笑，腳尖一下一下點在地上。

嘴裡那顆偷吃的那顆草莓糖太甜了，甜的卓辰心尖都快化了。

「剛想什麼呢？隔著這麼寬的馬路都看見你笑的像個小傻子似的。」卓辰剝開一顆草莓糖遞到了言奕嘴邊，言奕沒有伸手，張嘴含住那顆草莓糖然後嘴唇輕輕向內一卷，和卓辰之前喂他吃糖的時候是一樣的。

言奕沒來得及答話公車就停到了兩人面前，言奕上車掏出兩張紙幣扔進了投幣箱，和卓辰挑了個挨在一起的座位，言奕靠著車窗，卓辰從沒坐過這趟公交走過這條路，隔著言奕伸著脖子往窗外看。

「言奕！言奕！你看你看，原來那還有個小花園啊。」

「言奕！言奕！那個草坪修的也太丑了吧，還不如我爺爺拄著拐杖修的好看呢。」

「言奕！言奕！那個樓是哪啊？在學校的時候怎麼看不到這棟樓呢？」

卓辰就像個從沒去過遊樂園的小孩子，扯著言奕指著窗外問東問西，唯一沒有問的就是「你為什麼坐公交回家？」

畢竟「有錢」是嘉衡每一位同學共同的標籤。

「哇，那個攤子上的粉絲肯定很好吃吧。」

下了車，卓辰指著路邊一家賣鴨血粉絲湯的路邊攤直流口水，眼睛盯著那冒著熱氣的湯鍋直泛光。

「要吃嘛？你這個時間吃了的話待會回家你還能吃的下去麼？」那家粉絲湯的確很好吃，言奕之前吃過幾次。

卓辰點頭如搗蒜一般拉著言奕的手腕直奔粉絲湯的攤子：「能吃下能吃下，快走，一會沒地了。」

「老闆！兩碗粉絲湯一碗不放辣！」卓辰五米開外就扯著嗓子下了單。

言奕看著卓辰這幅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人間不值得，但這碗粉絲值得。」卓辰吸溜了一大口粉絲，滿臉滿足的仰天感嘆。

「言奕，你住這也太福祉了吧，每天一下樓就有這麼多好吃的，我看那邊還有賣小籠包的。」

「哇，這粉絕了絕了。」

卓辰吃著東西嘴裡也不消停，滿口都是對這一小片攤子的讚美之詞。

卓辰口中所謂的福祉是什麼滋味言奕不知道，言奕也並不覺得住在這裡是件多麼令人高興的事，但他現在無比慶幸自己住在這裡，無比慶幸樓下有這樣好吃的一碗鴨血粉絲湯。

福祉大概就是，你很開心，而這份開心與我有關。

卓辰吃完兩碗粉的時候仍然覺得意猶未盡，要不是想著一會回家還要被塞些水果他這會能再吃兩碗。

「我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來。」言奕站在筒子樓下看著之揉肚子的卓辰不禁笑了笑，好想拍一拍卓辰那吃的鼓鼓的小肚子。

雖然意猶未盡，但是真的有點撐，卓辰打了個嗝道：「謝什麼，我不是說就當散心了麼，行了快上去吧，明天記得早點回寢室，我給你換藥。」說罷，卓辰在言奕發頂揉了一下，不是他習慣了，而是這個蓬鬆又柔軟的發頂手感太好了。

言奕指尖絞到一起問道：「卓辰，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問我。」

如果你問我，我坦白起來還能順理成章一些。

卓辰疑惑地看著言奕：「問什麼？」

言奕指了指身後的筒子樓。

卓辰一笑：「問你家為什麼住在這裡？問你住在這裡是怎麼轉去嘉衡的？」卓辰抬頭看了一眼只有四層高，但看起來十分擁擠的建築說道：「沒什麼可問的，住在別墅里的人還不一定比得上住在這裡的人。」

言奕接過糖轉身上了樓。

卓辰收回手轉身走去了馬路邊。

一個回了筒子樓，一個回了別墅。

言奕站在門外看著卓辰消失在街轉角的背影抿了抿唇，他們兩個最後也會這樣分道揚鑣麼？

「他媽的biao子養的東西！大周末的不死回家給老子做飯，在外面野個鬼！」

言奕剛進門就是早已習以為常的謾罵，跟著謾罵聲一起飛來的還有一隻鐵勺子，言奕沒躲開，勺子擦著臉邊飛到了身後的門上，臉頰上的溫熱黏膩讓言奕嘆了口氣。

言智光著上半身拎著酒瓶子晃晃悠悠的從廚房晃了出來，指著言奕的鼻子就是一通罵，難聽的話總是大同小異的。

言奕沒有說話，沒有反抗，進洗手間洗了洗臉上的傷口到屋子裡去翻創可貼，可原本擺放整齊的抽屜被翻了個亂七八糟，一個畫冊被撕的七零八落，紙上彩鉛繪出來的少年臉上被踩上了骯髒的鞋印。

言奕深吸了一口氣，火從心間起，拎著畫冊衝出了屋子，拍到言智面前厲聲質問道：「是不是你做的！」

言智不屑的看了一眼畫冊又看了一眼言奕：「是老子做的又怎麼樣，老子他媽的養出個同/性/戀老子都他媽的沒急呢，老子不過就是翻了翻你的東西你就像死了媽一樣在這跟老子喊？！？」言智拎起一張畫紙看了看打了個酒嗝問道：「怎麼樣，這小子家有錢吧，你眼光也可以啊，睡了麼？他搞得你爽不爽？」

言奕站在原地渾身發抖，一把奪過言智手裡的紙道：「你嘴裡放尊重些。」

言智抬手一巴掌扇在言奕的臉上，言奕一側耳朵瞬間耳鳴，臉上扯著剛才的傷口鑽心的疼。

「尊重？老子他媽的還要尊重你，你算什麼東西？老子今天不教訓你，你還想當老子的爹了？」

言智一把扯過言奕將言奕按到了桌子上，言奕強忍著眼眶裡的眼淚和肋骨被桌角撞到而產生的無法忽視的痛道：「八年前那個警察的聯繫方式還在我的手機里。」

言智聽到警察兩個字，手上瞬間卸了力氣。

言奕強站直身子回了房間，關上門，言奕靠著門板坐在積了一層灰的地上咬著受了傷的手臂哭個不停。

「卓辰，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