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柳冬仍無甚反應，冷淡的如同他的名一般。

那人就在自己眼前，他肆無忌憚地打量了起來，目光自那襲墨藍衣裳漸漸往上，而後終是落在那張絕色面容上。

絕，當真只以絕一字而形容之。

面如傅粉，睛若秋波，唇紅齒白，姿容秀美，清冷似玉。一道以墨描成的眉微蹙，恍若冬雪落，自有一種冷意堆眉間，卻融若秋波的眼瞳，若被他輕輕一瞥，則會心神一盪，滿心間便只記得他的驚鴻一瞥。

脫俗如仙，眉目如畫。若非見過此人，還當真不信古畫里的神仙，會從畫中步出，而後踏入俗世。

他不止一次在心裡妒忌柳夫人了。他如何也想不明白，那柳夫人相貌平平，為何柳冬就如此喜歡她？

或許這便是他從未有過的付以真心而待之吧。

他喜歡女子不錯，沒有斷袖之癖也不錯，可他喜歡的，卻是生得好看的女子，而他能看上柳冬，也只因他生得好看罷了，若這世間的男子皆生得如柳冬一般好看，那他會覺得，有無斷袖之癖也無妨。

只是這人雖脫俗如仙，可他也會畏懼權貴，也會膽小怕事，更會因自己打了他一巴掌而生著悶氣，卻不敢言出。說到底，不過是俗人罷了。

房中一片沉寂時，有餘驀地端著玉盤走了進來，萬鳶回過神來，瞪了他一眼。

有餘被他這一瞪，嚇得險些拿不穩手上的玉盤，也不知自己哪裡做錯的有餘行了禮後，忙將手上的東西置於桌上，還未與萬鳶說明這是漱口的溫水時，他便被萬鳶趕走了。

被趕出門外時，他只聽說王爺要先用膳了，讓他先讓人把菜端出來。

有餘無奈，心裡暗道：「明明用完膳，再與柳公子待在一起做那事兒也不急啊，又得讓我跑一趟……」

不多時，裊裊婷婷的春夏秋冬四侍女，皆端著菜餚緩緩行來，蓮步輕移，搖曳多姿。

侍女同春一襲綠衣，面如銀盤，桃腮帶笑，眉如彎月，色如遠山，輕盈而來時笑若桃花俏麗動人。她此來端著的是一道醋魚，油亮的糖醋澆在燒好的草魚上，色澤紅亮，嗅著有些酸甜的味道。

侍女同夏一襲藍衣，柳眉細長，皓齒朱唇，雖不施粉黛，卻自有天然而成的靈秀。她此來端著的是一道滾肉，半肥半瘦的豬肉，整整齊齊的切成小塊放在盤中，色如瑪瑙，紅得透亮。

侍女同秋一襲紅衣，面如芙蓉，眼似水杏，桃腮粉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此來端著的是一道叫化童子雞，肥嫩的越雞被鮮荷葉包裹著，最外層又包上酒罈泥，是以文火煨成。

侍女同冬一襲淺藍衣，膚白勝雪，楚腰纖細，鬢髮如漆，桃腮帶笑，獨有一段風情於眉目之間。她此來端著的是一道枸杞土雞湯，雖做法簡單，然味道鮮甜，放入枸杞還可養肝明目。

待春夏秋冬四侍女退下後，萬鳶便牽著柳冬的手，行至臨窗的位置坐下。

「你得多吃些肉，瞧你瘦骨嶙峋的，本王抱著也覺不舒服。」說著，萬鳶執筷給他碗里夾了好些肉。

柳冬抿了抿唇，心裡是不大想吃的。

「吃吧，吃飽後，本王就讓人給你調查走水一事。」萬鳶邊給他夾肉邊說著，「你聽話些，不要再惹本王生氣了。」

柳冬沒有說話，但執起了筷子，他捧著碗，吃了幾口白飯，方以筷子夾碎了肉，而後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雖說滾肉肥而不膩，可他是當真不愛吃紅肉，他還是愛吃些素的。

「好吃嗎？」萬鳶微微笑著，看著他問道。

柳冬抬眸看了看他，點了點頭。

「想吃什麼？本王給你夾。」

柳冬放下碗筷，垂眸道：「不必，我自己來吧。」

「哪用你來，本王就想給你夾菜，不可嗎？」

「……」

萬鳶見他不說話，自以為是他答應了，便又伸筷夾了魚肉給他，卻沒有挑刺，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

「適才見了府里的四侍女，你覺她們如何？」萬鳶隨意尋了個話題說道。

柳冬聞言，回想了適才所見的四個女子，而後才道：「皆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女子之美，果真是各有各的美態，有的靈秀，有的明艷，有的清冷，有的俏麗。縱使體態豐腴，也是美的另有一種風情，香軟的如同天上的一團白雲。

「難得一見？可與你相比起來，她們便不算什麼了。」

「王爺莫要調笑草民了。」柳冬臉色一變，心下生了微微慍意，有些不滿地道。

女子柔美，男子陽剛，把他與女子相比起來，莫非是想說他沒有男子之氣？

萬鳶聞言，好心情地笑了起來，也沒有再順著這個話題往下說了。

用完膳後，柳冬右邊臉上的掌印也已然消去，只是仍有些微微的腫，萬鳶自是看的出來有些微腫，可他卻不以為意，也沒打算與柳冬道歉。

待萬鳶吩咐人去調查茶鋪走水一事後，他便打算告辭回家，然，那告辭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聽萬鳶先開口。

「你好久沒給本王撫琴了。」萬鳶轉臉朝他一笑。

柳冬怔了怔，而後無奈地輕嘆了一聲。

府里的僕從置好琴後，他方才坐於琴前，挽了挽衣袖，在萬鳶的灼灼目光下，落指輕拂了一段琴音。

「你父親為何給你起名為冬？」萬鳶支著下頷，輕挑著眉梢看著他，「莫非是你出生在冬時？」

柳冬抬眸瞥了他一眼，一時擾得音律微亂。

「錯了。」萬鳶唇角噙著抹笑，道。

柳冬幹脆停了手，不悅地應了一聲，「哦。」若不是你，會錯麼？柳冬不禁這般想著，只是此話終究是不能問出的。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恍然起身，行至柳冬身後，他俯下身子，伸了手臂，落了五指於琴弦之上，輕輕拂去，便聽一段清泠曲音，萬鳶那狐狸狡黠地笑了笑，身子俯得更低了些，輕輕咬上了柳冬的耳垂，氣息全數呼於他的耳邊。

柳冬蹙眉，不由偏了偏腦袋。

「只要你不再惹惱本王，本王會對你好些。」

「……」

「以後不許再說本王的東西噁心，知道了嗎？」萬鳶又輕輕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嗯。」

聽他答應，萬鳶終是笑得有些溫柔。許是因柳冬聽話了一回，難得有些好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