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三個人臉色都不太好，客廳里只剩下一片尷尬的靜默。

良久之後，妖孽掙開方韌的手臂，從沙發上站起來，「你走吧。」說完這三個字，就徑直上了樓。

傻小子。

沈淵把目光從樓梯上收回來，落在對面有些愣怔的方韌身上，這次是真的動怒了，「方先生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就請吧。你想和別人做朋友，別人未必也把你當兄弟。這種自視清高的一廂情願，我們沈家不歡迎。」

方韌攤開手掌，盯著自己空蕩盪的掌心跳有些出神。

他說的確實是他心裡想的。不管怎麼斟酌，理智都告訴他這幾句話沒有問題。可是他知道家歡剛剛是難過的，沈伯伯也生氣了，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好像說錯了。

但是究竟錯在哪兒了？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

「抱歉。」方韌起身，朝著沈淵深深地鞠了一躬，「家歡的傷，我會再想辦法。這幾天，就麻煩您照顧他了。」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請您代我向他說聲對不起，晚上我再來看他。」

沈淵回了他一個很沒有長輩風度的鼻音，等到他出去以後，才輕輕嘆了一口氣。

哈士奇配豬崽子，人蠢蠢一窩。

旺財這條追夫路，任重而道遠啊。

這麼想著，他給辛勤耕耘了大半夜，剛剛睡下沒多久的何爹打了個電話，說他家哈士奇身心都受創需要休養，讓何爹去公司頂兩天。別整天跟七老八十了似的，就知道退休，頤養天年。

何爹敷衍地哼哼了兩聲，直接掛了他電話，順便把手機也關機了，睡眼惺忪地轉個身摟著媳婦兒繼續呼呼。

沈淵氣得一腳踹翻了大理石茶幾，「他媽的！到底是誰兒子？皇帝不急太監急！呸，誰是太監？何庭徽那王八蛋才是太監！老子詛咒你一覺醒來從此不舉，讓我弟弟壓得你菊花殘滿地傷床單被套都泛黃！最好壓死你丫的！」

妖孽站在窗檯邊，看著樓下黑色賓士絕塵而去，心一點一點涼了個透徹。

所有自欺欺人，在方韌的一視同仁面前，全部土崩瓦解。

他用力抱著手臂蹲下來，高大的身形蜷縮在書架和牆壁之間的角落裡，閉上眼想著如果能這樣睡著了也好，永遠不會醒過來，就永遠不會看到他喜歡別人的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妖孽動了動酸麻的手腳，起身拿了件外套開門下樓。

客廳里，沈淵正半跪在地上收拾碎裂的玻璃渣子。林飛冷著臉站在一邊，手上拿著從拖把上卸下來的木棍，一副恨不得把他脊樑骨敲碎的神情。

妖孽越過他們朝門外走去，心裡說不出的羨慕，「大伯，大伯母，我出去辦點事，午飯和晚飯不用等我。」

林飛臉上凶神惡煞的表情瞬間轉變為錯愕，愣了半晌才應聲道：「哦哦，那好。你自己要注意安全，開車小心一點。」

「嗯，我會的。」

等別墅的大門從外面關上，林飛才一副活見鬼的表情，踢了沈淵一腳，「家歡剛才……好像哭過了，眼睛都是紅通通的。」

沈淵順勢站起來，摟著他的腰親了一口，「旺財失戀了，讓他自己緩緩。」

「不會出事吧？」

「應該……不會吧。」

坐落在S市城南的一座歐式山間別墅，是京城文家在S市的老宅。

自上一屆逐鹿之戰以後，宮家贏得了最後的勝利，方家落敗，寧家沒落。做了百年隱世大族的夏家一躍躋身京城四大家族之列，並一手提拔扶持起了當年並不算顯赫的文家。

十數年以後的今天，夏家儼然有了聯手文家與宮家打擂台的趨勢。

穩居京城四大世家之首的宮家，自然是根系龐大底蘊深厚，對於這些年爭鋒之勢越發不加隱藏的夏家，也早早就展開了牽制和打壓的手段。這其中最明顯的便是，在夏家這一代傳人夏煜坐上了S市市長之位後，宮家家主不惜將自己的兒子方韌安排到他身邊，給他做貼身執行秘書。

此時，年過半百的文家家主正在花園裡喝茶，管家穩步走過來，躬身在他耳邊說道：「老爺，沈氏的總裁來了。」

「嗯。」老爺子點點頭，放下骨瓷杯，「帶他來見我。」

「是。」

妖孽笑盈盈地捧著禮盒，來到老爺子面前，「久仰文伯伯大名，一直沒有機會拜訪。昨天能預約到您今天的行程，實在是大喜過望。外面都傳說文伯伯性格堅毅處事果斷，是一代人的楷模。今天親眼見到您才發現，最讓人一見難忘的卻是文伯伯身上沉穩內收渾然天成的溫雅氣韻。想來這一盒鳳凰雪片單叢茶，晚輩應該是沒有送錯了。」

老爺子嘴角抽了抽，隨即從容地笑道：「我與何董事長有過幾面之緣，何公子能說會道不亞於乃父。」

妖孽權當誇獎照單全收，笑得人畜無害，「文伯伯過獎了，我年紀小，還有很多東西要跟您這樣真正的大人物學著。」

老爺子被他這副打蛇隨棍上的油膩膩的模樣膈應到了，於是轉了個話頭，直接切入正題，「不知何少爺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文伯伯叫我家歡吧，顯得不那麼生疏。」妖孽依舊笑眯眯地把球踢給了老爺子，順帶再狠狠噁心了他一把，「您一直是我最敬重的長輩，我在您面前也沒什麼好裝腔作勢的，就腆著臉說句心裡話，我、我就是希望您能像我喜歡您一樣喜歡我呢。」

「……」

老爺子半天沒說出話來。這他娘的哪是什麼貴公子富二代，這他媽是個變態吧？

就在這時，一個濃妝艷抹身穿狐狸皮草的女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吊著眼睛一邊尖叫著一邊就要衝上來撓妖孽那張已經掛了彩的臉！

「你就是姓何的王八蛋？我家季平怎麼得罪你了，你要這麼害他？你個王八犢子，我跟你拼了我！」

「……」妖孽一臉懵逼。這、這是鬧的哪一出？

老爺子震怒地摔了手中的骨瓷杯，對站在一邊的警衛大聲吼道：「都是死人嗎？還不把她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