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又隔了幾天，唐鵬楓和鄭斛終於拿了一份文件過來。

上面很清楚地寫著，向何家下單要求調查文瑞，以及許秦州的人，正是葉澤川。

是的，唐鵬楓和鄭斛很給力，連那個站在文瑞背後的人都一起拉了出來——正是許秦州。

竟然就是那個，今年W高軍訓時候的總教官。也就是被他碰到機會的鴨舌帽鷹眼男。

難怪那個男人會有那麼一雙銳利的眼睛。

從真槍實彈里出來磨礪出來刀，怎麼會不鋒利。

他早該想到的，怎麼就突然和何笙要一起看書了呢。怎麼會突然就去了會場，還特地給他買了超好吃冰棍……

只是他自己，從來想得不夠深罷了。

是啊，有誰能想得到。

不僅他自己一世重生。

就連為他而死的戀人，也穿越重來。

齊洛的心酸疼成一片。

從回來開始，他就一直想著好好好補償葉澤川。他想著要愛他，護他，疼他。要和這人一生一世。

可是，他回來了。

他也重新回到過去，再活一世。他不信以葉澤川的眼睛，看不出他也是重生。可他沒有說，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回來了……包括他齊洛。

他的戀人重生了卻不告訴他……似乎，也不願意再愛他了。怎麼辦……

齊洛苦笑。

只可惜，現在白紙黑字。不能再在線等了。

齊洛拿了文件，敲開了寢室的門。

很巧，何笙也就在裡面。正和齊洛說些什麼。

齊洛朝何笙道，「何少還在這？剛才我還看鵬楓找你呢。」

「鵬楓找我？」何笙驚訝。

這是天上要下紅雨了？

齊洛笑笑，「是啊……不過你再晚會，估計有沒有你就無所謂了。」

「得嘞！」何笙把桌子一推，沖葉澤川揮手，「其他事就等我回來再說吧！本少要先走了！」

「去去去……」葉澤川搖頭，沖齊洛道，「這麼不正經的一個人，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追到鵬楓。「

齊洛應他一聲，說，「是啊……」

繼而，他看著葉澤川。

目光灼灼，沉沉寂寂。那張一向張揚帥氣的臉上，隱約的，透出幾分經歷過時光的成熟上位者的深與沉來。

那是很少見的，認真的齊洛。

「澤川，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他還是只問了這句話。

「你希望……我問什麼呢？」

終於，葉澤川也看出了齊洛這是有話要說。還特地趕走了何笙麼……

他抱著胸，也目光如水，靜靜地看著齊洛。等他接下來的話。

齊洛本以為自己能撐住的。

可對上葉澤川眼睛的一瞬間，他心裡的疼就怎麼也剋制不住了。尖銳的針扎般的痛楚從他的胸口一陣一陣傳來，他覺得自己幾乎要站不住。

就連眼睛裡，都是酸麻和疼痛。彷彿只要一眨眼，就會崩出淚來。

所以他不敢眨眼，只能貪婪地，一遍又一遍地去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葉澤川。

是他啊……前生是他，今生也是他。從頭到尾，陪著他的都是這麼一個人！

「澤川，你……」齊洛艱難地開了口。喉嚨啞的彷彿有砂紙磨過。

「你，多少歲。」他問。

葉澤川初初一愣。可看著齊洛微垂的眼睛，心裡一震。

終於是懂了。

「若是今世，我18。」

「如果問前生，卒年28。「

葉澤川答。

終於聽到了親口回答，齊洛癱坐在床上，「所以，也是那一天回來的。」

「是。」

「你早就知道，我也是重生？」

「嗯。」

齊洛慘慘一笑，「所以，澤川，那時候你討厭我……是真的討厭。對不對？」

葉澤川本想解釋。可張張口，卻不知道該從何說。於是，也只點點頭。

「所以，你還是怪我的吧？是我害死了你，是我……辜負了你十年。」齊洛臉色蒼白。

他不知道自己看向葉澤川的表情是什麼樣的。

但葉澤川看著他的臉，表情很難看。

齊洛是現在現在才發現自己有多自私，多殘忍。

這麼長時間來，他竟然一直在逼著葉澤川和辜負了他十年，又害死了他的罪魁禍首朝夕相處。

甚至這個罪魁居然還企圖讓他重新愛上他！

每天的每天，澤川看見這樣的仇人他的心情是什麼樣的呢？他是不是……每天都在厭惡中度過的？

日日被纏著、堵著……沒有徹底生氣，還真的滿足了他那麼多願望……澤川，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齊洛的渾身都在顫抖，但他努力揚起了笑。

「澤川……對不起。」他說，「上輩子也好……這一生也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

「澤川，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以後，不會再來煩你了。」

「不會再傷害你了。」

說罷，齊洛靠著床沿後退了一步。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他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心裡一陣陣鋪天席捲過來的窒息和痛苦讓他喘不過氣來。現在，他只想找一個地方自己一個人躲一會。

畢竟，他放手了。

他剛剛對一個人放了手。決定還給那個人自由。

而那個，至終最愛的人。是他本以為會和對方白頭偕老，一生一雙的人。

「你要，去哪裡。」手腕卻被人狠狠地鉗住。葉澤川的眼睛裡彷彿凝了冰，語氣里全是戾氣。

「你要去哪裡，你又想跑了是不是！「

原本還被眼前人的狀態帶跑，陷入在情緒里的葉澤川終於反應過來了。

他說，他是重生的。

所以，他要走。

只因為他葉澤川也是重生一世回來，所以他齊洛就要離開？就要放棄他？

又一次？！

葉澤川幾乎要壓不住自己心頭的惱怒。他狠狠把齊洛推到床上，扣住了他的雙手。

他壓著嗓子，可語氣里的恨意卻幾乎把人撕裂。

「你答應過什麼！你自己又忘了嗎！」

「齊洛！我相信你，我相信了你兩世！可你又要騙我是不是！「

炙熱的吻。

沒有溫情的撕扯。

是比第一次還激烈的索取。

憤怒的人會失去理智。

一聲雷電轟鳴響起，瓢潑的大雨迎頭砸下。窗檯的盆栽被打得散亂，飄搖在風裡。他們的枝葉費力伸展，企圖在這寒風驟雨得到一絲喘息。

可雨勢太急了，密集的雨點落在他們的葉上花上，不給他們任何掙扎的餘力。

那花草也想呻吟，也想躲藏。

但鋪天的只有雨幕，籠罩的只有掠奪。花無助搖擺，雨水潤澤過它的全身，最後浸沒在他的根莖里。

這是它第一次經歷無遮無攔，毫無預警的風暴。

它太疼了。

彷彿身體會隨時碎在風裡。

風雨中，齊洛掙扎著。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奔涌而出。不知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還是心裡的疼。

「別哭。」

葉澤川突然停了下來，輕輕吻掉了他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