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已到了庄太醫府上。」馬車已經停了許久，卻仍不見裡面有動靜，洛勤不得已小聲提醒。

庄白這才驚覺自己一路之上都是坐在洛聿凡懷裡，慌張起身，頭卻是撞到了馬車的車頂。

用力過猛，庄白只覺眼冒金星、頭暈目眩、發頂麻木，卻是不覺得疼。

洛聿凡見他起身甚快，還未來得及出言提醒便聽到一聲悶響，摟住他微晃的身子重新帶進懷裡，揉著頭頂傷處，心疼說道：「急得什麼，都腫起來了，本王還是送你去看太醫吧。」

麻木感散去，庄白這才覺得頭痛欲裂。這樣的疼痛與那釘扎鞭打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若是沒有悠王的輕柔撫慰，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眼鼻酸澀，緊握雙拳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低頭拱手說道：「不敢勞煩王爺，沒有流血，無礙的，請王爺允許臣告退。」

洛聿凡卻是將他抱的更緊了些：「無需在本王面前逞強，本王知道你最是怕疼，喝茶燙了口，眼圈都要紅上一陣，何況是如此嚴重的。不願看太醫便不去了，本王為你揉一揉，也好緩解痛感。」

庄白年幼學戲，雖是辛苦，但他學的認真又有天分，從來沒有挨過班主的打，第一次上台便博得了滿堂彩，班主更是恨不得將他供起來。被眾星拱月般的伺候著，難免會嬌氣些，被魚刺扎了嘴，至少要歇三天不上台。

「那是以前的白爺，現在的庄白已然不是如此了。」

「曉白，你是在責怪本王嗎？」

「臣不敢。」

「若是你敢，便會責怪了？」

「想要伸冤，便必須受那些刑罰，臣甘願為之，與王爺無幹。」

「曉白，抬起頭來。」

庄白依言抬頭，卻仍舊是垂著眼。

洛聿凡輕嘆：「你如何才能重新相信本王？」

「王爺言重了。」

洛聿凡又是一嘆，不再多說，只是為他揉著痛處。

庄白貪戀他難得的關懷照拂，卻又提醒著自己真正的悠王不會如此，輕勾著他袍袖一角，天人交戰片刻，才狠下心躲開他的手掌：「謝王爺。」

洛聿凡見他抗拒，也只得收手：「還疼嗎？」

「好多了。」

「你是太醫，自是知道如何療傷，太醫院的那些藥材你隨意取用，太過名貴的就掛到本王的頭上。皇上若是問起，本王自會應下的。」

庄白輕輕一笑：「王爺這是在讓臣徇私。」

「怎麼會是徇私？你將是本王王夫，太醫院的名貴藥材你自是可以用的。」

庄白收起笑意，弓著身子站起施禮道：「謝王爺親送臣回府。」

「小心些，莫要再撞到了。洛勤，扶庄太醫下車。」

洛勤立刻擺了腳踏挑起轎簾伸出手：「庄太醫，你慢著些。」

「有勞。」

洛聿凡等他安然下了馬車，囑咐道：「撞了頭萬不可大意，如有嘔吐暈眩，一定要讓其他太醫給你瞧瞧。」

「是，有勞王爺掛心，臣告退。」

「進去吧。」

等到庄白進了大門，洛聿凡吩咐回府。

庄白躲於門後，待聽得馬車駛離，又走出大門，直到望不見馬車蹤跡，才重新回府，命門房將大門關緊。

回到書房，坐於書案後，抬手輕觸頭頂，彷彿還能感受到洛聿凡的體溫。

抱著必死之心為家族平冤，受鞭刑滾釘板，是自願為之，從來沒有怪過洛聿凡為何不用王爺的特權為自己免刑。

僥倖活過來後，不求他軟語溫存，只求他能來探望，只是一次也好。即便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於自己也是莫大的安慰。此人卻是從未露面，連隻言片語也沒有傳來。

再見他時，已是在朝堂之上，以王爺身份立於百官之首。

退朝後，特意命人將自己叫到他的馬車前。滿心歡喜地以為他是要寬慰自己，卻沒想到只是訓示了一番，便讓自己離去了。

此後數次被他叫入王府請平安脈，他皆是思來想去彷彿要說出感天動地之言，卻每每都是訓誡警示。

如此反覆，再滾燙的心，也冷了。

庄白對著殘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由著自己哭了一陣，壓在心裡多時的委屈苦悶似乎發泄了出來。沾濕布巾擦了臉，輕嘆一聲，收起煩雜的情緒，開始翻查書冊。卻是並未尋找針對太子或皇後病症的應對之法，反而是找尋起諸如如何解蠱、如何招魂等平時不屑了解甚至並不相信的奇談怪術。

現在的悠王再待自己如何的好，終歸不是他的本性，甚至根本就不是他本人。今日相處的時間雖短，但是庄白曾經認為已經斷了的情絲又重新縈繞在心頭。他是王爺，自己只是太醫，且背有污名，萬萬不可再有非分之想，唯有找回真正的洛聿凡，自己才能徹底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