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回過頭的小姑一看，哎呀一聲。

「你看我，都忘了給你們準備一雙桶鞋了。」小姑拍了拍腦袋，神色有些懊惱，他們村就是這樣，水泥路只打到村口，再往裡就全是泥土路，平日的時候還好，一旦下雨了，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所以每家人都會準備幾雙桶鞋，街上十幾塊錢一雙的那種。

對著婦人的自責，孔森面不改色地從泥水當中拔出了腳：「小姑，沒事。」

小姑卻沒聽他的話，轉身叫自己的女兒回去拿兩雙鞋子，一邊招呼著自家男人給兩人提行李。

對方太過熱情，孔森和許臣勸阻不住，只能將行李給了男人，然後站在路邊等小姑娘提鞋回來。

小姑娘動作很快，沒多久就噠噠噠地跑回來了，身後的泥水因為她抬腳飛奔的動作濺起老高，小女孩喘著氣將鞋子放到兩人腳下，還仰起頭看著他們：「哥哥，穿鞋。」

許臣第一次見這麼聽話的孩子，忍不住抬手在對方頭上揉了揉，就連孔森都對她輕輕笑了笑，然後說了句謝謝。

小姑娘開心的不行，眼睛裡的光一閃一閃的，孔森將腳上昂貴的鞋子脫下來用手提著，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桶鞋，兩人跟在小姑一家三口後面回了家。

小姑的家在村子的邊上，一間小小的二層樓平房，兩年前的時候修建的，他們在村裡算得上是比較富裕的家庭了，到了家後，姑父將行李放進給兩人準備的房間，小姑娘從鞋架上拿出兩雙幹凈的拖鞋，又找了盆打水給孔森和許臣洗腳，忙前忙後，歡快得像只小蝴蝶。

小姑將菜重新回爐熱了一下，招呼著兩人趕緊吃飯。孔森和許臣站在被當作客廳的房中央對視了一眼，心裡不約而同地湧上了一股暖流，燈火昏黃，小小的屋子裡一片溫暖，竟然讓他們兩人有了家的感覺。

兩人走到吃飯的小圓桌旁坐下，看著忙前忙後地婦人，在對方將盛著粒粒分明地大米飯的碗放在他們面前時，許臣抬頭看著眼前的人，真誠地道謝：「謝謝小姑。」

小姑對他擺了擺手讓他不要客氣：「一家人謝什麼謝，你就把這裡當作自己家，別跟小姑客氣。」

「就是就是。」一旁的姑父笑得和藹，聽見自家媳婦的話後急忙點頭附和。

許臣低頭看著手中的碗，眨了眨濕潤的眼睛，低低應了一聲：「嗯。」

孔森偏頭看了一旁的人一眼，什麼都沒說，只是動手給人夾了一筷菜：「多吃點。」

這頓飯，是許臣這麼多年來吃得最香的一次，小姑做菜的手藝是從奶奶那裡繼承下來的，每一道菜，許臣都吃出了熟悉的味道，就好像奶奶又回來了一樣，所以他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飯後，孔森幫著小姑的忙將臟碗都收好放進鍋里，姑父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新聞聯播，許臣吃多了為有些不舒服，半靠在沙發上陪著人一起看，孔森出來後看見沙發上時不時揉肚子的人，想了先後找到了正在一旁寫寒假作業的小姑娘。

「小雅，家裡有消食片嗎？」

小姑娘歪著頭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後放下手中的作業噔噔噔地上了樓，沒一會兒後手裡捏著一盒藥片下來了，孔森揉了揉她的頭，剝了兩顆走到許臣面前。

許臣看著面前多出來的一隻手，掌心靜靜地躺著兩枚藥片，他坐起身子，沖對方感激地笑了笑，拿過來放進嘴裡，三兩下嚼碎了。

小姑洗完碗後擦著手從廚房出來，走到自家男人身旁坐下，一家人坐的整整齊齊的，許臣這才將一直心心念念的話問出了口。

「小姑，奶奶的墳怎麼樣了？」

「你知道你奶奶的墳就在對面的山腳，前兩天的時候下了場雨，那山上的水池水滿灌了出來，直直地沖著你奶奶的墳，墳包都衝掉了。」小姑說起這件事也是嘆了口氣，「本來我和你姑父商量一下找個法-師做一場法-事然後將人重新安葬就行了，不用麻煩你，結果奇怪的是當天晚上我就夢見了你奶奶，在夢裡她一個勁兒地念著你的名字，醒來後我想了想，這件事還是要通知你一聲。」

老人託夢想孫子什麼的，小姑表示她還做不了這種惡人，剛好前段時間有人想買他媽城邊那間四合院，那房子現在的主人是許臣，讓人回來一下也好。

許臣聽著小姑的話，腦海里閃過了奶奶那張布滿皺紋慈祥的臉，他微微紅了紅眼眶：「我明天去看看。」

小姑點了點頭，然後幾人又聊了一會兒，小姑娘每天早睡養成了習慣，到了那個時間點就開始犯困，小姑見狀牽著人回房了，時間也不早了，於是她叮囑兩人早點休息，明天早上起來後她帶許臣過去。

兩人點頭應下，姑父領著他們到了為他們準備的地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家裡其他的房間還來不及裝修，只剩下了兩間卧室，小臣啊，你和孔先生委屈一下，住我和你小姑的房間，你放心，被套什麼的都是新的，絕對幹凈。」

許臣沒想到對方能為自己做這麼多，「那姑父，房間給了我們，你和小姑住在哪兒？」

「我和你小姑和小雅一間，」看出許臣臉上拒絕的意味，男人笑了笑，「你放心，小雅睡的床很大，沒事的。」說完又叮囑他門早點休息，這才轉身離開。

孔森推開門走進去，摁下了牆壁上的開關，看清了裡面的樣貌。

房間很窄，牆壁粉刷得雪白，靠牆得地方放了一件雙人床，另一邊放了一間衣櫃，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的了，孔森得目光落在床上，大紅色的棉被鋪的平平整整的，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他的目光上移，就看見床頭上方雪白的床上掛著一張結婚照，照片中女人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笑容燦爛，一旁的男人穿著同色的西裝，看向鏡頭的目光帶著些許局促，笑容卻和一旁的婦人一樣燦爛。

孔森盯著看了一會兒，總覺得有哪些地方說不出來的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