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被池顧里安排在了一家古風裝修風格的酒肆。

為了避免排隊，請客的人早早就佔好了位子，當曹牧笙下班趕過來的時候，店外已經排起了長龍。

這是最近很火的一家本地菜系的餐館，人氣如此之高的原因，除了古色古香的裝修風格和菜品擺盤以外，更有十年釀的女兒紅提供。

曹牧笙會知道這些信息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工作要求有敏銳的市場嗅覺，更是因為公司里那幫年輕的吃貨們對這個地方的誇張描述。

看來，現在的營銷策劃，必須對上這些年輕人的胃口才行，畢竟，他們才是現在整個市場的消費主力軍。

帶著自己職業病般的分析，曹牧笙終於坐在了池顧里的對面。

他們所坐的位置是被木牆隔開的小隔間，一排六間，剛好供雙人用餐使用。

「我可不愛喝酒。」

曹牧笙對池顧里安排的這個地方很滿意，但嘴裡卻禁不住蹦出嫌棄的話。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在這個男人面前的傲慢無禮，那大概是他溫善面具戴久了之後落下的後遺症。

無所謂，反正池顧里也是自作自受。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池顧里放下了點好單的手機，熒幕暗掉之前，曹牧笙的眼睛卻敏銳的看到了一抹眼熟的紅色。

他快速的抓過了池顧里的手機，這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身手也可以這麼利落快速。

手機的主人並沒有人阻止的意思，而是雙手托著下巴，一臉乖巧的望著他。

有貓膩！

曹牧笙對池顧里這些小動作再熟悉不過。

做了壞事的人從來在他面前都是如此坦蕩的表情。

他的手指點亮了手機，眼前的屏保讓他瞬間感覺到一股火氣衝上了頭頂。

那抹讓他眼熟的紅色正是來自他昨晚的女裝扮相，那是一件紅色絲絨的拖地長裙。

也不知道是不是維度老闆欒焱的個人愛好，那件長裙居然是個深V大露背，配上黑色的蕾絲綁帶，無論男女都能剛好露出肩胛骨的蝴蝶輪廓。

角色的整體服裝還搭配了一頂紅色黑邊的貴婦帽，寬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

手機上的屏保正是他站在一副畫前尋找線索時的背影。

「你偷拍我。」曹牧笙抬起眼，狠狠的盯著對面的池顧里。

「對啊。」偷拍狂供認不諱。

「作為店內工作人員，遊戲的組織者，這樣合適嗎？」

說實話，如果沒有這張照片，他根本沒有發現這小子一直在注意著他。

大概是他在遊戲里太投入了。

「貌似我的員工守則里沒有關於這一條的描述。」池顧里的回答總是理直氣壯的。

曹牧笙一個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微笑，他滑開屏保想要自己刪除照片，卻發現需要解鎖密碼。

「密碼多少？」他再次抬起眼朝池顧里看去。

他已經想好了，如果這傢伙拒絕回答，他就把這手機放進湯里煮了。

「970705。」但池顧里依然誠實的知無不答。

「你的生日？」曹牧笙隨口問道。

池顧里眨了眨眼，算是回答。

這個時候他幹嘛要問這個問題？

曹牧笙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多管閑事，點開手機就開始翻找相冊。

相冊不難找，他的相片也不難找，因為它們都被池顧里統一存放在了一個標記為重要的文件夾里。

是的，沒錯，是它「們」。

曹牧笙點開相冊，裡面竟然有數百張照片，從日期來看，起始時間正是他們在酒吧相遇的那一天。

他低頭刷手機的樣子。

他那杯喝了三口的長島冰茶。

他一直想離開的那張高腳凳。

……

「池顧里，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喜歡偷拍的變態。」曹牧笙冷哼著。

上次的視頻事件看來並不是巧合。

「曹先生的這種說法我可不認同，」這是今晚池顧里的第一次反駁。

「有些人喜歡用小視頻記錄自己的生活，而我只是更喜歡用照片來記錄而已。」

VLOG，他聽說過這種日記方式。

池顧里繼續說道，「有的人，值得被我寫進自己的日記里。」

又是一次表白，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曹牧笙知道那是說給他聽的。

曹牧笙看回手機相冊，手指不停滑動著相冊里的時間軸。

如果要刪除，他好像有點不舍。

因為那些照片被標記上了時間，就像是被起了自己的名字，便也就擁有了留下的意義。

這個男人，遠比他看到的更細緻。

曹牧笙只能在心裡另想一個放過池顧裏手機里照片的理由。

「小池！你怎麼也在這裡吃飯啊，真是巧了。」一個年長女人的突然出現，卻打斷了他的思路。

「二姨？」他看見池顧里臉上的笑容略顯僵硬。

這個城市說小也不小，但對於在這裡出生成長的人而言，似乎它也不算大。

「你表姐啊，非要約我來這裡吃飯，可我一來，發現這裡全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嘛，」池家二姨一看就是個健談的阿姨。

「你媽媽呢？讓她陪我過去嘮嘮也行啊。」

池顧里尷尬的站起身，瞬間讓他二姨顯得瘦小的可愛。

「二姨，我不是和家人來吃飯的，您在哪個桌，我送您過去。」池顧里笑的恭敬，怎麼看都是個懂禮貌的晚輩。

但被池顧里這麼一提醒，池家二姨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曹牧笙的身上。

「這位是？」

飼主、同居對象、他喜歡的男人。

這些都是一直以來池顧里掛在嘴邊的介紹，曹牧笙握拳偷笑，他倒想看看這一次這個男人該怎麼介紹。

但他等到的卻是猶豫。

被家人突然問起這個問題的池顧里只是張開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阿姨好，」曹牧笙主動站起身打著招呼，「我是池顧里的朋友，我姓曹。」

這個時候，他想起了胡語對他們之間關係的理解。

「哦，你好你好，」池家二姨老派的握住了他的手，「這小子居然還有正經朋友啊。」

池家二姨一邊吐槽著，一邊將他從頭到腳看了個遍，然後滿意的點著頭。

那小子以前的朋友是有多不正經？曹牧笙心裡禁不住好奇。

「那小曹啊，」池家二姨自來熟的稱呼他，「你可得幫忙好好勸勸這個壞小子，別總惹他爸媽生氣，老大不小了，還不讓人省心……」

「二姨，我先送你回座位吧，」池顧里一臉尷尬的摟住了嘮叨不停的池家二姨，「您在哪個桌？剛好我也很久沒見過表姐了，我跟你過去打個招呼。」

池顧里說著帶著人趕緊離開了他們的隔間，之後還不忘一臉歉意的回頭朝他小聲說了句等他回來。

曹牧笙重新坐回了座位，但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收起。

他的心情複雜著，因為之前池顧里在家人面前的猶豫，就像是一把鑰匙，狠狠扎進他的記憶里，打開了某些他一直在迴避的回憶。

他再次點開了池顧里的手機，又是輸入密碼的界面。

970705，他居然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