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除了黑暗，只有水滴聲。

「稽瑾？稽瑾！」 無人應答。

我雖然不能看見四周有什麼，但我還能感受，伸出手可以接到一手水汽，上回有這種體驗是在無岸之湖，如此濕潤冷冽的感覺我尚且記得，這次又是誰？

「離開這裡。」

「你是誰？」

「離開這裡！」

「不可能！我要做的事尚未做，我絕對不可能離開！」 我本以為這無岸之湖是菟子獨有的，沒想到其他人也可以用，如此看來是我修行的淺薄了。

「你別自以為我動不了你，你就為所欲為，你若是不離開，我便殺了他。」

這道聲音似男似女，渾濁不清，怕是那發聲之人此刻只在無岸之湖外頭，恐怕也是不敢進來，稽瑾說過，積雪草性寒無毒，這無岸之湖裡的冷冽大約和積雪草是相剋的，如果能把積雪草引進這無岸之湖……

「你不必費心了，我是不會進來的。」

竟然能聽見我的心聲！

「我再說一遍，除非我收到積雪草，否則我死都不會離開，還要，不要拿稽瑾的性命威脅我，否則大家魚死網破！」 我受過一次菟子的威脅了，絕對不會再忍第二次。

「我只求你離開，我們安分守己的生活，你為什麼一定要來打亂我們！」

「我所為是善意，何來的打亂，人是人，精是精，即便你執意做人也改變不了你精的本質，精的歸宿絕對不是人間的風月場！」 這些藥怎麼都這麼留戀人間呢？不懂啊！

「虛偽！你說的冠冕堂皇，你不也是為了修仙，你用別的藥魂為你自己修道鋪路，還說是善意，簡直虛偽至極！」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藥說完虛偽，天大的笑話，藥集可是藥最好的安身之地啊！

「我在這裡很好，」 那道聲音停頓了幾秒，突然變得沮喪起來 「我求求你了，你去收其他藥吧，我真的不能離開這裡，我要是離開了，他會沒命的！」

聽這話，這藥不是不知道自己該進藥集，而是和玉豉一樣不想進，悅己者容，看來又是一味被情纏住的藥。

「是因為積雪？是你對積雪做了什麼？」 稽瑾說，積雪的脈象像是兩個人，那一道是積雪自己的，另一道應該是積雪草的了。

一陣沉重的沉默感，沒有任何聲音回答，我一定是猜對了。

「那麼，你是花述嗎？」

那道聲音突然狂笑了一陣，而後道：「你終於猜錯了，你知道的，花述是個啞巴。」

我以為那是假的，花述真的是個啞巴？可除了花述還會是誰呢？我明明是在花述上台的時候聞見那股藥靈氣味的，怎麼可能錯呢？不可能錯的！

就在我疑惑恍惚的一瞬間，一陣猛烈的陣痛襲進我的腦子，花述，海蘇還積雪，這三個人的身影在我的腦子裡閃來閃去，可我卻怎麼也看不清。

沒道理啊，積雪草是無毒的！

「七重連心！邪霧散！」

「雪蓮！雪蓮！醒醒！醒醒！快醒醒！」

是誰在搖晃我？聲音有些熟悉。

我睜開眼，看見的是道義的臉，我被他扶著，再看周圍，我還是在街上，不遠處的前面就是我住的客棧了。

剛才，難道是夢？

「你好歹也是一株修鍊了六千年的雪蓮，居然接連栽在無岸之湖，唉，這修鍊的真是不到家啊。」

「滾蛋！」這麼欠揍的語氣，除了菟子也沒別人了。

「菟兄，你別這麼說，雪蓮只是一時不防而已。」 為我說話的也就稽瑾了。

「不是我說，我一不在，她就對付不了那些藥了，就這樣，她還想填滿藥集？你和她一起收，怕是要賠上你的一輩子了。」 菟子說的話是越發的難聽了。

「不會的，雪蓮答應了要救師父的。」

對啊，還要去救稽瑾的師父，我怎麼可能讓稽瑾賠上一輩子，只要我馬不停蹄的走下去，很快就能收完的……

「痴人說夢，都陷入困境多少次了，到如今才收了五味藥，這本藥集，遙遙無期，我看不要也罷！」 菟子滿臉嘲諷的笑容，竟然還把藥集拿出來撕了個粉碎。

「你怎麼能撕藥集！」 稽瑾大怒。

菟子怎麼捨得撕毀藥集？

不對！不對！這一定是假的，難道我現在還在無岸之湖裡面？

眼前，稽瑾和菟子還在爭吵，我伸出手掌，手上落滿了水汽！

我果然還在無岸之湖，沒想到無岸之湖竟然還有二重迷境，怎麼辦，憑我自己一個人，恐怕真的出不去了。

當我意識眼前的一切是迷境之後，我便能輕易的穿過眼前還在爭吵的人了，我一路往前走，爭吵之聲漸漸消失在身後，可眼前依舊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早知道會被困無岸之湖，當初就該好好聽菟講無岸之湖的破解之法，也不至於落到像現在這樣毫無還手之力的處境。

「雪蓮，人間之行，你尋得如何了？」

「山神爺爺？」

「聽說，你已經填了五頁了。」 站在我面前，無比清晰的，真的是山神爺爺。

「山神爺爺，這藥集太難填了。」

山神笑道：「欲成大事者，必然要經歷一番艱難，況且你帶著一個凡人一同尋藥，多了一個必須要顧忌的弱點，前進過程必然會更加的艱難。」

「稽瑾是我的弱點嗎？」可是沒有稽瑾，我甚至連藥集上寫的是什麼我都不知道。

「無牽無掛才能放手去做，雪蓮，放棄那個凡人吧，你自己一個人能收的更快，不要讓一個累贅拖累了你。」

啊，這肯定又是假的，山神爺爺是個溫柔的人，不可能說出像累贅這樣刺人的詞。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靜心靜氣，再睜眼，山神爺爺的身影變的縹緲了。

這是無岸之湖的第三重迷境了，這裡到底有幾重迷境啊，太折磨人了！

「雪蓮。」 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又是誰啊，我現已經看透這無岸之湖的迷境了，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再信了。

可我一轉身，看見的是稽瑾。

「雪蓮，我找到積雪草了。」 稽瑾捏著一株草，手心裡還有血在往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