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裡拚命告訴自己這是假的，是假的，可偏我又聞見了血的腥味，那腥味刁鑽的纏著我，我實在無法忽視它。

「你在哪裡找到的積雪草。」 說完，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不該問的，我明明知道這迷境的套路是說的越多，陷得越深。

「我在花述里找到的。」

稽瑾一伸手把那株沾了血的積雪草拿到了我的眼前，沒有別的氣味，只有血腥味。

「快收了它，我們去找下一味藥。」

其實，我現在的意識是還知道眼前這個稽瑾是假的，可鬼使神差的，我控制不住的伸手要去拿懷裡的藥集。

不行，現在肯定有人在盯著無岸之湖，只有藥集拿出來，一定會被搶走。

我自行強硬的困住自己的手，自己跟自己做對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雪蓮，你忍心看我失血而亡嗎？」 稽瑾張開手心，血更大滴的留了下來。

我是雪蓮，是最冷血的藥，照理來說根本不該受此類事情的威脅，可是很奇怪，我見不得稽瑾流血，稽瑾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凡人，是他讓我看到這凡間的一朵花，也是他讓我見到了人間的第一份善。

原來，稽瑾是我的啟蒙之人。

我不忍心傷害稽瑾，無法出手去摧毀眼前這個幻覺，既然如此，沒有辦法了，要破解幻境，我只能對自己下手了！

我奪過稽瑾手中的積雪草，一咬牙，把積雪草刺進了自己的手心裡，不疼，可是有一絲灼熱的氣息直往我的血脈里沖，這一絲氣息在我的身體里四處亂竄，穿過我的每一條血脈，快要把我整個人都點燃了。

沒關係，忍著，我可是六千年的雪蓮！

「你這樣，會死的。」 積雪草的聲音出現，眼前幻境不見，四周重歸黑暗，只是那一絲灼熱的氣息還在我身體里遊走。

「死了又怎麼樣，大不了重來！」 我按住經脈，我就不信了，區區一個無岸之湖！

「何必呢，只做精難道不好嗎，可以無憂無慮的遊走在人間，修成了仙，便只能在天上守著規矩了。」

「若你真的無憂無慮便不會把我困在這裡了，我收藥便是渡藥，藥集所收之藥都是身陷困境的藥，所以你不必與我說你現在活的有多開心，因為我一個字也不會信，再者，即便你執意要留在人間，你也無法永遠保住你想護之人，你這樣執迷不悟，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我只是想護身邊的人一世安康而已。」

「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你只是一個藥精，且不說會不會被別的精吃掉，只三年一來的天劫你就未必渡得過，你怎麼可以輕易的說要守護一個人一輩子。」

「可是……」

「為什麼一聽見藥集就恐懼，跟我好好談談吧，說不定，你想守護的人，我可以救。」

長長的沉默，是積雪草在思考。

「罷了，我在花述里等你。」

積雪草的話音一落，四周的黑暗便漸漸散開了，待黑暗全部散盡我終於看清了，原來我在客棧里，我就躺在床上，起身，窗外明亮，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我在無岸之湖度過了一個晚上？還是說，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個夢？

「雪蓮，你醒了嗎？」 是稽瑾在敲門。

「醒了，你進來吧。」

開門，稽瑾端著一碗藥進來了，那碗藥黑漆漆的，苦澀的味道濃重難聞。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昨天晚上，你暈倒了，本來好好的走著，你不知怎麼就暈倒了，然後……」 稽瑾皺眉想了半天也沒說出下文來。

「然後怎麼了？」

「我也不記得了，我那時好像也有些暈，是道長出現把我們帶回了客棧，我比你醒的早些就去煎藥去了。」

一打眼，我看見稽瑾端著藥的那隻手上纏著紗布，紗布上還沾著一兩點血跡，這不由得讓我想起稽瑾握著那株積雪草的幻象。

「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扎破了，好像是一株不知名的草。」

稽瑾的話引起了我的警覺，我扯過稽瑾的手，仔細嗅了嗅，這股血腥味道我不會忘的，就是在無岸之湖問道味道，原來那個竟是真的，如果我當時真的出手了，稽瑾會死在無岸之湖的！

那積雪草未免也太狠了些。

「走，跟我去花述找積雪草算賬去！」 我拉起稽瑾就往外走，困我可以，但是怎麼可以用一個無辜凡人的命做計！

「藥，藥還沒喝！」 稽瑾沒反抗被我拖著跑卻還惦記著那碗苦藥。

「喝什麼藥，我就是藥！」

大清早，店鋪沒開多少，街上也沒多少人，與往常一樣，花述是關著門的。

我直接走到門口，用力的拍門，才拍了兩下我還沒解氣，門就開了，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開門之人竟然是菟子。

「菟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稽瑾顯得比我還要驚訝。

「我嘛，來看美人。」 菟子笑嘻嘻的，一副不正經的模樣。

「呵，」我冷笑了一聲 「積雪草呢。」

菟子在這裡，那無岸之湖的出現就不奇怪了，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用無岸之湖的方法便是菟子教給積雪草的，這個不懷好意的偽善的傢伙！

「喂，你對我這態度也太差了點吧。」 菟子略顯委屈。

「你還想要什麼好態度，你做了什麼我不戳穿，暫且也不與你計較，但你應該心知肚明，就這還想要好態度，下輩子吧。」 我沒罵他打他已經算忍功好的了。

稽瑾一頭霧水的看著菟子，菟子理虧，心虛的摸了摸鼻子，轉身朝樓上喊了一句 「海蘇！雪蓮來了！」

「二位來了。」 是積雪從樓上下來了，他的身後還跟著花述和海蘇這兩位。

「你們，誰是積雪草？」

「是我。」 積雪走到我面前，挽起袖子，露出了他胳膊上一道若隱若現的綠色脈絡，細細的，閃著光。

花述和海蘇我都猜過，我唯獨沒有猜過積雪，因為他身上只有凡人氣息，實在與藥聯繫不到一起去，況且藥集上那句嬌容俏顏，怎麼竟然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