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啊。」

雲馭揣起雙手，好整以暇盯著他。安成灝瞧著手裡幾截碎玉笛，哭笑不得：

「這要在下怎麼吹？」

「不能吹嗎？」

雲馭探頭探腦湊到他身前，更加疑惑。

安成灝這才有了一點懷疑。或許這神棍……不，這道長真的是個神仙。不食人間煙火到這種程度，實在少見。

「在下一介書生，清桐坊的樂師那麼多，道長為何揪著在下不放？」

「因為你傻。」

拿拂塵敲了一遍師弟的腦袋，雲馭覺得跟他沒法交流，拿回東西，開了門便無影無蹤。

安成灝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也覺得跟他沒法交流。怪人，真是個怪人。

「年婆婆，叨擾了。」

老婦人低著頭，正拿瓷蓋輕輕撥動杯里的茶葉茶水，見他來了，直起身笑臉相迎。

「雲公子來了，看茶。」

「是。」

婢女給他擦了擦桌椅，桌上還有幾碟糖糕，雲馭也不客氣，拿起一塊嚼的開心。

這人間的點心做的不錯，以後有機會回天庭，也做給那些後輩們嘗嘗。

「請慢用。」

老婦人揮揮袖子，侍女和小童一個個魚貫而出，關上門走遠。

「雲公子可是有什麼事要交代？」

「婆婆您瞧——」

雲馭把帕子放在桌上，那幾截玉笛靜靜躺在中央。

「我府上的教書先生幾年前四處雲遊，帶回來這麼個玩意兒。慚愧的是，在下對於音律一竅不通。這次買下清桐坊，一是為了尋人，二來是想讓婆婆幫我看看，這玉笛還有沒有可能修回原來的樣子？」

「尋人？」

老婦人疑惑著看向他。

樂坊是自己大半輩子的心血。如果不是雲馭給的價錢高，她斷是不願意，也不可能把這麼多人交到這麼一個——

雲馭兩頰塞滿了糕點，像只發獃的倉鼠：「怎麼了？」

一個不懂音律的富家公子罷了。看他目前的樣子，還算是愛才之人。如果這闊少爺只是一時興起銀子多到沒處花，她萬萬不能讓這樣的人接管樂坊。

「這個……還容老身想想。這京城裡不論遠近，我清桐坊雖說是數一數二鼎鼎有名，修這麼個細碎的笛子……」

看安成灝那麼抗拒雲馭的樣子，年婆婆不免嘆氣：

「還是得麻煩安公子啊。」

「您是說安成灝？」

一想到他閃躲的眼神和害怕的表情，雲馭也跟著嘆氣，思考著該如何讓他相信自己的身份，和自己一起找回殘譜，好早日回天庭翻案。

「方便的話，婆婆能不能告訴我，那安公子的身世究竟是……」

「噓……」

老婦人豎起手指，小聲道：

「既然如此，老身也將要把樂坊交給雲公子你，還希望公子能保守這個秘密。」

「婆婆放心。」

這得從二十年前安成灝剛剛下凡開始。

那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縣丞府安大人的小妾即將臨盆。當時的年婆婆還剛剛出宮不久，三十多歲的年紀，在安府做舞女們的教習嬤嬤。

「這可怎麼辦……」

身著官服的男人在門口走來走去，城裡的產婆他能請的都請了，這孩子偏偏要折騰自己的娘親，死活不出來。眼瞧著日落西山，女人的聲音逐漸微弱下去，下人們一個個垂著頭不敢出聲，直到一聲驚呼打破寧靜：

「妖……妖怪！」

縣丞不顧阻攔推開門，只看到一片狼藉中，床榻上的女人沒了聲音。

他的孩子正躺在襁褓之中，不會哭不會笑，沒有四肢，也沒有頭，泛著天藍色的光澤，分明是一顆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