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有什麼條件？」

「我在宿主排名位列第十五，可以提供五險一金、入門滿級，一整套sr級裝備。還想要什麼，你儘管提。」

我倒沒想到自己這麼搶手，不過十幾日，就有新的宿主來找我了。

我在草地上擺弄花瓣：「抱歉，我看眼緣，不看身外之物。」

金梅梅蹲在我旁邊叼著草點頭：「對對，他看眼緣，還看我，不看身外之物。」

人走後，金梅梅撲過來問：「小紅紅，你以前有過宿主，留下過痕跡？怎麼這麼多人來找你，說你是那什麼……ssr？」

我道：「有過，是一個小鬼。我就是被他從望書台召出來的。」

金梅梅開始沉思：「書靈宿主的事我知道一點。我們書靈因人而生，化靈於丹青筆墨，自然也有義務受人差遣。按理說被宿主召出的書靈應該同這位宿主極其相符、互相吸引才是啊。你怎麼才被召出來沒幾天就掰了？」

我道：「不知為何，我覺得我與他不是一路人。」

我就隨口一說，他沒聲了。一扭頭，這傢伙正含著淚眼，十分感動：「天哪小紅紅！今天簡直是你對我說的話最多的一次！」

「……」

之後半日我都懶得理會他，由他去擺弄那小鬼留給我的小黑匣子。據說叫手機。

起初把手機扔給他玩的兩日，他來我的棲息草地還真安靜不少。我甚至以為他終於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以這種方式進行反省。

我萬萬沒想到第三天他就開始滋兒哇又叫又笑又哭又鬧。

「啊哈哈哈哈秦圖說五三你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嗚嗚嗚……怎麼五三就得癌症了……話說癌症是什麼？好像是一種治不好的病？」

「這什麼劇情？！一顆隕石掉下來把兩人砸死？破作者你想太監就早說！拉吉作者！太監怪！你下面沒有了！！啊啊啊！」

我忍了又忍，沒有把他踹進水裡，而是一把將人摁倒，卡脖子。

「不想死就給我閉嘴。你太吵了。」

「但那個作者真的很過分！」金梅梅照舊在草地上撲騰，一個撲騰反轉，就坐到了我腿上，「他就這麼把兩個主角寫死！你看看，你看看評論里罵了多少條！嗚嗚啊啊啊真是太過分了！！呵，沒有糧我就自己割腿肉，反正我自己就是本小說，我來寫！」

我默默凝視他嫉惡如仇的模樣：「寫你的，不要亂叫。你坐到我的腿了。」

金梅梅抓住我肩膀，兩眼放光，左右比劃：「小紅紅，你覺得我寫什麼故事好？我這些天看了不少後世的小說，那這第一本的時間就設定在後世，秦圖麼，就是霸道總裁，對內溫柔可親，對外邪魅狂狷，怎麼樣？」

我勉強抬著眼皮：「不錯，很好，有意境。你坐到我的腿了。」

金梅梅繼續道：「五三嘛，就是沒落富家的小姐，和霸道總裁早有婚約，卻因父親生意失敗而遭嫌棄，先被退婚，後遭劈腿，再得白血病，再出車禍，如何？」

我道：「你坐到我的腿了，你有多重你可曉得。」

金梅梅道：「嗯，然後他們balabala……」

最後還是沒從我腿上下來。

來找我的宿主越來越多了，排名從前十列到五百名的都有。起初我還客套，後來我幹脆去活字印了一沓單子，來一個遞一張，讓他們在上面寫好姓名、排名、待遇條件、書靈數量等，待我空了再看。

書靈也是需要修鍊的。

這天我入定，正好金梅梅樓里沒事做就在身旁，便讓他為我護法，順便幫我給來找事的宿主派單子。

再一睜眼已是明月當空，金梅梅也的確派了不少單子。他見我醒了，拿著被填好的單子給我介紹：「小紅紅，我看這家不錯，排名十一，書靈卻不多，想必在每位書靈身上都下了血本；還有這個，特別有錢，元書齋瓊樓玉宇如同宮殿，而且她是位姑娘，有好多漂亮的衣服首飾，我給你說啊，後世的女裝可有趣了，裙子那麼短，要是我能穿上……」

說到衣服首飾我太陽穴就突突痛，慌忙打住：「沒眼緣。有沒有靠譜些的？」

金梅梅心不甘情不願地拎出一張：「這個？」

姓名，鐘不復，排名，第六，待遇，五險一金、入門滿級、三套80級強化的ssr裝備自選。

我道：「這位提供的待遇，一看就很有眼緣。你怎的如此嫌棄？」

金梅梅湊近小聲道：「你不曉得，今天這個鐘不復是和另外幾人一同到的，我聽了幾句閑話，才知道此人雖排名靠前，卻不思進取，靈力竟然在不斷衰弱，歐氣也喪失殆盡。原本他排名第三，現在落到了第六……」

我一挑眉：「……歐氣？」

「就是運氣！後世把這個叫做歐氣！哎呀，反正他前途不好，聽說最近打副本得不到好裝備，抽卡連sr的書靈都抽不到，這是個瘟神，你可別進了他的賊窩！」

金梅梅騎上我膝壓著我肩膀，一臉擔心自家白菜被豬拱去的神情。

我靜靜越過他肩頭，看向不遠處樹下沐著月光清輝的一抹白衣，提聲道：「我友人的話，你可有什麼想辯駁的？」

那人嘆了口氣，走了出來。

雪白道袍，玉冠束髮，手中展開一把青色摺扇，端的是一身仙風道骨，面如潤玉，長相也不錯。奈何，聽說是個瘟神。

金梅梅趕緊從我身上下來，端坐好，笑得很尷尬：「哈哈哈，你沒走啊。」

鐘不復道：「公子沒有說錯。兩個月來我歐氣不復，人如我名，的確是個瘟神。」

金梅梅繼續笑：「但……但你排名很高嘛，哈哈哈，也不錯的。要不加個微x，你回去等消息，我們考慮好了就通知你？」

他笑得再好聽也完全緩解不了現下的尷尬。我卻懶得理他，去對上了那位鐘不復宿主的眼睛。

他的眸色不似旁人想做我宿主那般急切，更無金梅梅這樣的明亮活潑。那是沉色，沉得很深，沉得滴血。

金梅梅拽了拽我，輕聲：「小紅紅，我怎麼覺著……他看你好像在看前女友？？」

我差點又一掌給他掀湖裡去。

我讓那鐘不復拿出契約，我願意簽。因為他真的很有眼緣。當然我並不是他的前女友。

與上一個宿主小鬼給我的那難用的硬筆不同，鐘不復拿出的是一支軟毫。我在契約上端端正正簽下名字，可轉眼間字又消失了。

鐘不復微愕，眉目緩了下來：「……原來紅公子已有宿主了。是我唐突，抱歉。」

我之前分明簽了離開的協議。一時也看不出為何，我只好道：「鍾公子與我有緣，不如留下信物，將來也好拜訪。」

最後他只留下了幾錠黃金，沒見留下什麼信物。只金梅梅不斷給我解釋他還留下了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微x。

鐘不復走後，各類宿主還在不斷地來拜訪。他雖衰敗，但位依舊高，能一呼百應，竟也沒把我有宿主這件事捅出去。

來拜訪也沒什麼，除了活字印刷的費用有些高，其他都還好。

我萬萬沒想到有人為把我收入囊中，竟想動邪法。

那日我給一位排名三十開外的宿主發了單子，讓他回去等消息，他卻覺得我怠慢了他，要我好看。當天下午他就在西湖圍了個困仙大陣。

我找到生門逃出去，心知大概我的派單子行為得罪了不少宿主，此地不宜久留，正好離開此處也就沒有那個聒噪的傢伙了；轉念又想，不對，那些宿主見過金梅梅，倘若他們將那聒噪傢伙抓來當人質……

我第一次闖進他的萬芳樓，想把人帶走。既然我和那小鬼宿主的契約還在，那就暫時帶回小鬼宿主的元書齋。

可我沒找到人，卻被灌了酒。

之後的事，我就不想提了。總而言之，早晨清醒時發現那傢伙一身赤條地和我窩在一層雲被裡，我的腦子都快炸裂了，慌亂地滾下床，穿好衣服，哆哆嗦嗦找出放在他那的手機，試著跟小鬼宿主聯繫。

小鬼宿主回覆飛快，表示馬上就來接我。

看著床上狼藉的被狼藉的人，我的內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我將手機放回被裡，放入他的手中。

我再不敢多看他一眼。

反正……這麼吵的傢伙，肯定會跟上來的。

我想，我們前世定是見過的。

「他……肯定會跟上來的。」我盯著滿湖碧天蓮葉，輕輕說。

我的新宿主鐘不復就在我身後，與我一同等他。

他怎麼會不跟上來？明明之前我到哪裡他都要跟著，這一次他怎麼會不跟上來？

鐘不復看出了我的顧慮，緩緩安慰：「無妨，你想等就多等些時日。」

我道：「我……與他約定了三日之期。如果他想跟過來，三天之內來找我，不然就……永遠別想再見到我。」

他想帶我走的時候，我拉不過他；

我想帶他走的時候，我拉不著他了。

他怎麼不跟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