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倚著枕頭，靠在床頭上，駱晟跪在一旁，沉默不語。

沈宛笑了笑，開口寒暄:「老夫人感覺怎麼樣？」

老太太神情憔悴，面色倒還算安詳，見到沈宛也只是有些欣喜:「勞煩姑娘惦記了，我老婆子雖然活不了多少時日，但是這一輩子啊，其實也算夠了。」

「老夫人快別這樣說，」沈宛委身在床沿坐下來，握住她枯瘦的手，軟聲安慰:「撐過這一次，可有天大的福氣在後頭等著您呢！」

老太太失笑，雖然心知自己的境況，可仍舊被沈宛逗得合不攏嘴:「我一個平頭百姓，哪裡會有什麼天大的福氣，姑娘委實開玩笑了，倒是姑娘，怎麼也不該來這個地方，老太婆能夠看出來，恩人對姑娘實在用了心思，姑娘可別辜負了才好。」

聞言，沈宛只是挑眉，不答反問:「我孤身進這個地方，不過是因為這裡頭有我在意的人罷了，難道老夫人在這人世上，就沒有放不下的事和在意的人？」

目光不著痕跡的掠過一旁靜默的樓闌，女子揚眉，透出一股子堅毅。

她不會讓他死，絕……不會。

「姑娘既然說到此處，我老太婆還真有一樁放不下的事——」

老太太眼神驀然變得有些悠長，彷彿回憶起過往，帶著悠悠嘆息，「我這一輩子，雖然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可孫輩的三個孩子卻都是極好的，只可惜小孫女早早夭折，長孫又以小小年紀離家……身邊便只留了駱晟一個孩子。」

「若不是當年家裡實在困頓，我老婆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阿銘那孩子交給他人啊——」

老太太在一旁長吁短嘆，甚至抹起來眼淚，十分懊悔當年的舉動。

其實她這一生，也實在失敗透頂，生了個那樣的兒子不說，可竟連最喜愛的孫子孫女都留不住。

作孽啊……

駱晟在一旁低低安慰:「奶奶莫要這樣想，您不是還有我嗎？奶奶，您答應過我，要看著我高中，金榜題名的啊——」

「如果，」沈宛突然出聲，淺淺一笑，「我是說如果，老夫人，您的長孫歸來，您可能會對這世上多幾分留戀？」

老太太聞言，十分詫異，甚至虛弱的面容上也冒出幾分神氣:「姑娘說的什麼話？若是我老婆子的長孫歸來，我老婆子可不會這麼容易下去見老頭子，得留在這世上多補償補償他才對！」

「只可惜，」老太太轉而苦笑:「不過是虛妄罷了。」

「不是虛妄，」沈宛拍了拍她枯瘦到只剩骨頭的手，目光一轉，定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樓闌身上，聲音轉而犀利，「陳梓銘，你還不願意與老夫人相認嗎？」

語調高昂銳利，宛如金戈鐵馬，呼嘯而過，透著無可比擬的氣勢。

話音落地，祖孫兩人皆顫了一顫，不可思議的轉頭，齊齊望向樓闌。

她剛剛……在說什麼？這個人……

樓闌見狀，依舊面無表情，只稍稍退後一步，撩起袍角，重重跪下，算是默認了沈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