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那月潭君見狀似乎更生氣，但是瞥了霄昀一眼又閉上了嘴。

「月明，你過來。」霄昀說著，拉我到他身子的另一側，他的手邊放著一疊淺青色的布料，料子光滑如湖面，還泛著淡淡的光芒。

霄昀修長的手輕撫上那布料，先是抬眸看了站在一旁的月潭君一眼，才低頭對我道，「這是月潭君送過來的月織綢，給你製件衣裳可好？」

月織綢？名字聽上去倒是好聽，而且這料子摸上去光滑柔軟，穿在身上應該是輕盈沁涼，仿若無物。

「既然是月潭君的好心……」我朝她笑笑。

月潭君忽然也勾起一邊嘴角，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似乎在和我說「說得不錯」。

看來她是喜歡我說的話，我便接下去把話給說完，「那自然是不能拒絕的。」

說完，我站起身來學著今日看到的那些老神仙作揖的樣子，朝月潭君也作了個揖，「在此多謝月潭君美意！」

霄昀抓住那布料往空中一揮，劍指中央匯聚一道淺光一指，那布料就以我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圈兒，隨後感覺身上一涼一輕，那料子已經在我身上成了一套羅裙。

衣裳上依舊是曇花的銀色綉紋，腰間還環了一條深綠色的腰封，上面掛著一枚玉佩。

「多謝月潭君，讓月明有了新衣裳。」霄昀朝臉色看上去不太好的月潭君點點頭。

月潭君客套了幾句，便稱身子不適離開了景辰宮。

「月潭君身子不適還要來給你送這麼好的料子，真是個好神仙。」望著她窈窕的背影，我不禁咂嘴感嘆道。

霄昀沒有說話，只是垂眸默默的摸了幾下我的頭髮。

我低頭看到腰間那枚簡單樸素的玉佩，雲紋包圍著一個「昀」字，這是霄昀教我識字時我認得的第二個字，第一個字是「霄」。

「霄昀，這枚玉佩上為何有你的名字？」我指著玉佩看著他問道。

霄昀依舊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是轉移了話鋒，「今日隨二弟都去了何處？可有認識什麼新朋友？」

我掰著指頭告訴霄昀今日所見所聞，霄昀一手撐著頭一手輕輕撫著我的髮絲，細心的聽著我說那些瑣事。

末了，霄昀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二弟讓你遠離之人，切不可深交。」

「為什麼？」

霄昀和霄恆一樣，只是望著我輕笑一聲沒有說話，不愧是兩兄弟。

那麼如此看來，今日見到的諸位神君之中，豈不是只有紅緣神君這一位神仙可以深交了麼。

我又把明日紅緣神君要來找我的事情說給霄昀，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點了點頭，說了句莫要失禮就好。

太陽正空照，我將被子蒙過頭擋住光線翻個身打算繼續睡之時，突然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小曇花，起床啦起床啦，太陽都照你腳尖兒上啦！！」

這聲音怎麼似乎有些熟悉？門外那人喊著，一直用手不斷的拍著我廂房的門，吵得我根本睡不著！

我氣鼓鼓的從涼玉榻上走下來打開門，紅緣神君拍門的手差點沒有收住就要拍在我的腦門上，他的臉上還留著「還好我反應快」表情，「小曇花，在謙懷君宮中竟還能睡懶覺！」

紅緣神君側了側身子給我留出視線，偌大的庭院之中，熟悉的位置，霄昀已經坐在石凳上垂著眸安靜的看著手中竹簡。

曦光悄悄的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想描繪出這樣一副清雅的畫卷，又怕驚擾到此刻沉吟不語的仙人。

「哎哎哎！！」

紅緣神君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因為擋住了我看霄昀的視線，所以我的思緒也恢復了過來。

他湊到我的面前，耀眼的白髮閃爍著光澤。

「你個重色輕友的曇花，眼睛裡只有霄昀，快把你的口水擦擦，都要泛濫成河了！！」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哪裡有什麼口水！！！

「走了走了，昨日說好的去我府上玩玩，可不能食言！」紅緣神君真是不給我半點說話的機會，拉著我的手臂就跑。

我還未來得及和霄昀細說，霄昀目送著我被紅緣神君拉走，只是微微彎了一下嘴角搖搖頭，隨後繼續看著手中的竹簡。

紅緣府門前左右各有兩棵桃樹，粉、嫩的桃花在綠葉之中若隱若現，猶如仙子嬌羞膽怯的探出腦袋，只是我依舊沒有聞到半點花香。

桃花樹上掛著許多紅線編織物，下面還有一塊小小的玉牌，在風中晃動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我向紅緣神君問了才知道，原來紅緣神君司職為世人牽紅線配情緣，不過他只管人間界。

為何其他五界不歸他管呢？

紅緣神君拉著我到木桌前坐下，隨後他拿起桌上的筆點了幾下硯盤，將一張白紙鋪好。

「小曇花，快和我說說，你是如何來到景辰宮，以及你在景辰宮的這些時日都做些什麼。」

他的語調有些高揚，似乎很興奮的樣子。

我將下巴抵在掌心，「說這些做什麼？」

「我要將這樣的罕事完完整整的記錄下來，你——給我好好說，一五一十的說，千萬不要有什麼錯漏！」

哼，明明是有求於人，還這麼理直氣壯！算了算了，畢竟跟在霄昀身邊這般久，我也不能太小氣丟了霄昀的臉面，就大度一回告訴他吧！

我回憶著這一百多年來住在景辰宮裡的事情，有些還能想起來的，我便說；若是想不起來的，便搖搖頭作罷，紅緣神君也無可奈何。

我說著，他寫著，時不時的還要停下筆來默讀一遍，然後搖著頭咂咂嘴，低聲感嘆一句「真是曠世情緣吶！」，說完意味深長的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小曇花，謙懷君可有和你說過，為何要為你取『月明』這個名字？」

我點點頭，「謙懷君說曇花素有月下美人之稱，我迎滿月盛開，所以叫月明。」

紅緣神君又是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然後在紙上寫下一大段話。

後來我才知道霄昀為我取名月明，還有另外一層含義。霄昀的生母未仙逝之時，給他取過一個乳名——雲開。

雲開雨霽見月明。

在說完我的事情之後，紅緣神君又從他那些放置著許多陳舊書籍的木架上抽出其中兩三本在我面前攤開，說是給我講故事。

我本是對這些沒有興趣的，大概是紅緣神君的語氣生動形象，又加上他的幻術讓那些畫面在我眼前呈現，那些原本在我眼裡枯燥無趣的文字突然變得活靈活現，似乎就在我眼前跳舞一般。

黃昏時分，霄恆也來了，他的身上帶著些許酒氣，也湊到我的身邊聽著紅緣神君講故事，偶爾還能接得上紅緣神君說出的下一句，然後被紅緣神君給一眼瞪了回去。

最後是霄昀親自來了紅緣府，我才知道我聽故事聽得太過入迷，差點忘了回去的時辰，可惜那故事恰好卡在了最關鍵的地方——皇子屠戮全城逼迫曾經愛他的公主嫁給他。

我和紅緣神君約定，明日再來聽他將故事講完便和霄昀離開，才走了幾步紅緣神君又將我給喊住，擠眉弄眼的看著我問了一句，「小曇花，今日聽了這麼多故事，可有什麼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