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觸？什麼感觸？紅緣神君府上的蜂露松糕倒是挺好吃的。

「今日在紅緣府，可有給神君添亂？」

霄昀領著我坐到石凳上，袖袍輕揮變出一套茶具來，我什麼時候才能修鍊到這樣隨心變換出物體的能力呢。

「沒有，我一直都在安安靜靜的聽著神君給我講故事。」

「神君都給你講了什麼故事？」

霄昀說著，將一盞沏好的熱茶放到我的面前。

我泯上一口溫熱的茶水，茶香慢慢填滿了整個口腔，放下茶杯便學著紅緣神君給我講故事時的模樣給霄昀講起故事來。

等第一個故事說完，我坐到霄昀身邊問他，「如何？我說的可好？」

霄昀卻轉了個話鋒反問我，「你覺得這個故事如何？若是換了你是故事中人，你會如何做？」

我也沒有回答霄昀的問題，反而是問他，若他是戲中人又會如何做？會和戲文中的男子一般為了功名利祿捨棄女子而去，從此生生不見嗎？

霄昀亮如星河的眸子望著我片刻，才緩緩開口，「若能得一心人，負了天下又如何。」

自那日之後，我常去紅緣府聽神君講那些戲文，回來之後將那些戲文再講給霄昀聽。

「霄昀，你可有見過桃花？」

我趴在石桌上側著臉問他，他的側臉被曦光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泛出光芒襯得他這般不真實。

「天界多年未曾有真花，我也許久沒有見過桃花了。怎麼，你想賞桃花？」他將目光從竹簡古書移到我的臉上。

「這幾日天天去紅緣神君處聽戲，他的故事裡，桃花似乎是一種必不可缺的物什，不論是定情還是分散，生離還是死別，都有桃花盛開或者凋零，甚至是天邊泛出桃花之色，真想親眼看看。」

雖然紅緣神君府前有兩株桃花樹，但那也只是雲朵幻化而成，看起來真是無趣極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花盛開之日，故人歸來之時；桃花寄託了世人對情愛之事的美好祝願。」

「你若想看，我帶你去，如何？」

「當真！」我頓時來了興緻，「可是……九重天上沒有真花，我們又去哪裡看？」

霄昀伸手揉了揉我的發，「九重天沒有，其他地方有。」

我是第一次見霄昀穿黑衣，平日他在景辰宮裡穿的衣裳都是水藍色的長衫，寬大的水袖仙氣飄飄。

今日的霄昀身著一襲簡練的束袖黑衣，原本半披半束的墨發全用玉冠束起，外面還罩了一件白色的披風。

若平日里的他清冷高矜，讓人無法靠近半分，此時的他就如紅緣神君戲文中的那些仗劍天涯的風流公子一般，月色為伴微風為曲，奏出一篇恣意瀟灑的長歌。

他攬住我的腰身，默念一訣，我們二人腳下就生出一道光圈，我們被包圍在其中。

閃身之時，我們面前已不是景辰宮空曠明亮的庭院和擺放著茶具的石桌，而是一片翠綠的竹林，竹葉聲在微風沙沙作響，鼻尖嗅到的是泥土和植物特有的芬芳，隱約能聞到一絲香甜的味道。

竹林間隱隱有一條用小石子兒堆砌而成的彎曲小路，和景辰宮的類似。

我看了霄昀一眼，他只是淺淺的笑著。

反正有六界第一戰神在我身邊，即便遇到了危險也沒有什麼好怕的。想到如此，我便放心大膽的邁出步子循著空氣中隱隱的芬芳踏上那不知盡頭何處的石子路。

越往裡走，兩旁的竹子便越往中間那本就不寬敞的小路生長，身處竹林之下能感到嗅入鼻尖的空氣還夾裹著淡淡的水汽，竹葉尖兒不斷的拂過我的臉頰，明亮的陽光被茂密的竹葉削減成一道一道深深淺淺的光斑落在我和霄昀的身上。

「霄昀，這.....」我指著面前已經交織成一片的竹林看向霄昀，不知該不該再往前走。

霄昀看著我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隨後走到我面前大手一揮。

一陣微風拂過，竹葉不斷的沙沙作響，眼前交織密集的竹葉被那清風給拂起似乎有了靈性一般竟自己往兩邊散開，竹林後面的景色慢慢呈現在我的眼前。

乍一看那是綠與粉交織的世界，濃濃的花香將我團團包裹住，清風下每一朵淡粉色的花都在搖曳舞動，落下的花瓣如同冬日裡的皚皚白雪又如精靈一般漫天飛舞，晨光之下花瓣上的露珠閃爍著熒光，那大概是我此生見過最美麗的風景。

翠綠的草地上滿是粉色的花瓣，光被樹枝割裂成碎片照射在我的身上，鼻尖嗅到的全是桃花的香甜芬芳，我興奮的在草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沾得滿身桃香與花瓣，青衫上沾著粉色的花瓣似乎比那銀色的曇花刺繡來的更加好看。

曇花只在夜裡盛開，若非霄昀施法讓景辰宮中的曇花永開不敗，我也只能在深夜曇花盛開之際化作人形陪伴霄昀，而桃花可以盛開一整個春季。

柔軟濕潤的花瓣觸手生涼，紛紛飛落的粉雪錯落了我的視線，霄昀的身影時隱時現，他安安靜靜的坐在草地上，一手搭在膝上，另一手拿著一個酒袋子，我很久沒有見過霄昀喝酒了。

他似乎在看我，又似乎在看更遙遠的地方，他的嘴角彎著，眼裡有光在微微蕩漾，那是比熹光照射在桃花露珠上泛出的光更要溫柔好看的光芒。

我第一次聞到了花香，一百年來第一次見到真花，對於真身是曇花的我而言，它們就像是我的同伴，我與他們說話、與他們嬉戲，青衫與粉絮共舞時，在霄昀眼裡會是什麼樣的景色呢。

「霄昀，桃花真好看，比下了雪的景辰宮還要好看！」我有些累了，坐到霄昀的身邊，然後仍由自己的身子滑到草地上，嫩草尖兒撓著我的臉有些癢癢的，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聽紅緣神君說，桃花盛開代表春日來臨，而春日又是萬物復甦百花爭艷的季節。」

「嗯。」霄昀淡淡的應了聲，尾調上揚有些飄飄然。

我拉了拉他的衣角，他轉過頭來將視線落在我的身上，眼簾微垂。

「霄昀，春日百花盛開，你最喜歡什麼花？」

「曇花。」他似乎沒有半點猶豫就說出了這兩個字。

他凝著我許久，忽然身子一重，身後是微涼的草地，眼前是霄昀英氣好看的臉，空中瀰漫著桃花的芬芳，此刻連自他身上載來的瓊漿凝露的味道都變得有些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