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成德抱著懷中已經昏迷的女子，一步一步的，往城中走去。

景牟跟上來，有些心驚膽戰:「公子，交給屬下吧。」

納蘭成德斂目不語。

景牟試圖說服他:「公子，您剛剛破陣——」

「夠了！」

納蘭成德淡淡瞥了他一眼，面上一片平靜，卻隱隱有幾分青白:「事情辦的怎麼樣？」

景牟拱手，恭聲道:「一切順利，陳昊天已死，盧婧也抓住了，證據確鑿，只是……」

「……盧總督那裡……」

「我曉得了……咳……」納蘭成德點了點頭，輕輕咳了幾聲，嘴角立刻湧出幾分殷紅。

「公子……」

「好了！」

男人低頭，輕輕吻了吻懷中女子沉睡的面孔，眼裡溫柔在這一瞬間悉數釋放出來。

宛宛，我不會讓你死的，這一次，你想要的，我都會替你拿到。

包括……我的性命。

同歸陣是沈宛年少時所創，當時貪好玩樂，阿燁又初登帝位，處於四面楚歌的境地，這陣法的出世，當真幫了他們的大忙。

可布陣好布，破陣卻並不好破，當初雖未定為絕陣，可以一人之力破陣……當真會傷及本元。

然而曾經的沈宛卻從未想過，這個對付敵人的陣法會有一日反噬到納蘭成德身上。

景牟十分擔憂的望著自家主子，自家主子怕沈宛受傷，見沈姑娘闖陣的一剎那就停了陣法，以一己之力抵禦了毀陣的所有傷害，這才令沈姑娘……能夠安安全全的入陣。

那位沈姑娘只見到陣中死去的男人，可自家公子……只是把傷和痛都一併咽下去，不被沈姑娘察覺罷了。

景封從一旁湊過來，捅了捅景牟，悄聲道:「喂！你有沒有發現，那位沈姑娘的眉眼……」

景牟回神:「啊？」

景封摸了摸下巴，眼神依舊定在那一對璧人身上，「有三分像表姑娘！」

深春的季節里，染血的木槿花與一地屍體之下，一身錦衣的男人懷抱著蒼白絕色的女子，一步又一步的，走向遠方。

他的身後拖出一條冗長的血線，一滴又一滴砸落在地上，竟令人分不出是他的，還是他懷中女子衣角滴落的。

景牟眼裡驟然劃過恍然。

「公子是因為這相似的長相——才對這位沈姑娘另眼相看！」

景封贊同的點了點頭，望著自家主子寂寥的背影，禁不住沉沉嘆了口氣。

「你說，自從表姑娘故去之後，咱們有多少時候沒見過公子這樣失魂落魄了？」

自家主子的想法，他們這些當下人的，還真是看不透。

當初表姑娘過世，公子生了一場大病，幾乎就要跟著去了，是後來皇上駕臨，不知與公子說了些什麼，皇上走後，公子這才逐漸的好了起來。

這些年公子聽從老爺的話，娶妻納妾，無一不應，可私下裡……他卻是從未再笑過，一雙眼幽若深潭，泛著泠泠冷光，任誰也看不到底。

就連與皇上的情分……也是年復一年的淡下來，只剩君臣之道，再無兄弟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