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皮的神色從女子臉上一掠而過:「我總得替你養老送終啊——」

果真，英俊的黑衣男人聞言，臉色立刻沉下來，他拍開沈宛的手，冷冷斜了她一眼，語出果斷:「不去！」

說完，便轉身，「嗖」的一聲飛走了。

沈宛略略撐起身子，好笑的望著大開的窗欞，不由得莞爾。

又爬窗戶……不過即使他說去，她也是不會帶他走的。

那些自己寧可不要內力也要塵封起的記憶，定然定然……不是好的，一旦再度蘇醒，那她……當真不會再如那些人所願了。

又怎麼可能……將樓闌拖入其中呢？

只是沈宛從來沒有想過，樓闌會死在自己面前。

她曾經預想過很多次他們的以後，也許她終生不嫁，而樓闌遇見心愛的姑娘，她便好好撮合兩人，讓他們福祉。

又也許他們彼此都沒有遇見命定的人，到三十歲的時候，便決定湊合這一輩子，她跳出歡場，與他一起，尋一個安穩的地方過完後世。

無論怎樣，都是世事安穩的模樣，沈宛也覺得，她護的住他，不論他是怎樣的身份。

可這一切都崩塌在樓闌闔眼的那一瞬。

他到底……是怎麼撐過同歸陣的呢？右手並未全然復原，左手握劍亦是不熟，竟是在陣中撐了那麼久。

樓闌不通陣法，那麼……那些尖銳的刀槍，時時刻刻若隱若現的將士，又是怎麼將他傷成那般模樣的呢？那些冰冷的利刃刺入皮肉的瞬息，他可又會覺得冷？

同歸……同歸……這分明是她曾經親手創下的陣法啊……

源源不斷的血從他身體里流出來，將他的生命一分分帶走，沈宛只覺得天旋地轉，所有的一切都崩塌在這一瞬間。

又怎麼……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納蘭成德為何會放他入陣？為何……要他死？

畫面驟轉。

樓闌漫不經心的卷下衣袖，神色淡然自若:「右手不行，換作左手握劍就是，真正的武學巔峰，不會拘泥於哪只手握劍。」

說的輕巧，可利刃切斷經脈的疼痛與經年累積劍術的受創，又豈是這三言兩語能夠抹的開的？

沈宛想，她到底還是被騙了。

八年的朝夕相處，從她將樓闌撿回的那一天起，其實他們就已經成了最親密的人。

樓闌這個人，看似冷漠，實則卻最重情意，這些年他拼盡全力守著沈宛，授她武功，護她安好，看她開懷，幾乎用盡了這一生的力氣。

可她卻害死了他。

她曾經真的想過與他過完餘生，想著這個人為自己做了這樣多，想著自己可以在這個人面前無所顧忌，暢所欲言，喝酒聊天闖禍，都有他跟在後頭收拾爛攤子。

可前提必須是——她是真正的沈宛。

樓闌，如果我死了，那咱們黃泉路上彼此作伴，倒也不算孤單。

可倘若我活下來，那麼……你所遭受的一切，都會由我來反擊，而你所希望的一切，也都會由我來完成。

樓闌，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