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康熙八年的一個陰雨天，兩個十六歲的少年和一個十四歲少女籌謀的一場驚天局面。

「阿燁，表哥！」

少女蹭蹦蹦跳跳從殿外進來，臉上的笑意濃的掩蓋不了:「都安排好了，就等魚兒上鉤了！」

玄燁朗聲大笑:「好！朕等這一天，已經等的太久了！」

殿內跪著一排清一色藍衣的少年，納蘭成德一個個看過去，年輕的臉上也漾著躍躍欲試的神情，可生來的穩重讓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阿燁，還是得萬事小心。」

他同樣穿著深藍色武裝，在聽到外頭人來報鰲中堂快要到了的時候，才轉身，站到那一排少年中間去。

少女望著他們各就各位，十分擔憂的開口:「會有事嗎？」

聞言，納蘭成德偏頭，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玄燁走下長階，握住少女單薄的肩，神情是止不住的激動，「放心吧！為這一天，朕已經準備了整整兩年！」

「鰲拜不死，朕就永遠無法真正親政，永遠……做他的傀儡！」

少年帝王抬頭，目光從殿內穿梭，跳出這一方天地，定在遙遙遠方，他的臉上，是志在必得的信心和躊躇滿志的抱負，他知道，不久的將來，他會真正成為這個天下的主人。

無人可擋。

「好吧，」少女歪了歪頭，認認真真的看著他的眼睛:「阿燁，那你可要記得，做一個明君呀——」

玄燁莞爾，撫了撫她的發頂，重重點頭，「朕答應你一定會記得，也一定……會做到。」

「君無戲言。」

做一個明君呀——

那個時候的少年玄燁並不知道，這句話在很久以後，無數個暗無天日乃至生不如此的歲月里，成了他唯一的光。

也是唯一的救贖。

他狠狠抓著那救贖，拚命的將自己埋沒在無窮無盡的政事里，看著天下一步步繁榮昌盛，然後將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養心殿里，只點一盞昏黃的燈。

那個時候他就在想，答應語兒的，是不是也算做到了。

他真的成了世人眼裡口口稱頌的明君，可無數個午夜夢回里，他記起的所有過往裡，自己捧在心上的那個少女，臨走時一步一回頭，沖著他笑的張揚明媚。

她說，阿燁，你要護著表哥，不要讓他受傷。

見他點頭，才展開笑面，你也要小心，不要受傷哦！

那個他放在心尖尖上愛著護著的少女，自始至終，心裡頭都只有另一個男人。

在那一場殊死搏鬥里，他們終究是勝了。

殿外頭雨越下越大，從淅淅瀝瀝到瓢潑大雨，玄燁與納蘭成德喘著粗氣拭去面上血痕，擊掌大笑。

不遠處有撐著油紙傘的少女邁著輕盈的步伐趕來，長廊下關了紙傘，她的腳步頓了一頓，目光順著高高在上的長階看下去。

鮮血順著漢白玉雕刻的長階上蔓延下去，一層層泅開，卻又很快被雨水沖刷幹凈，鰲拜了無生機的身體宛若破舊的風輪一樣一級級滾下去，伴著雨水的沖刷，血肉模糊也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