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漆黑一片，腳底下軟趴趴的，感覺就像是踩在雨淋過的爛泥地里一樣黏黏糊糊的，有種說不出的膈應。

越往裡走倒越亮堂了，雖然是幽幽的暗光照著，但是至少能看得清眼前的那一塊地了，眼前的景象已經不只是震驚兩個字就可以概括的了。

正如稽瑾所言，這暗室里有很多屍體，是真的很多，一排一排的往裡面排，我甚至都看不到盡頭。

地上，一塊一塊腐朽的木板整齊的排列在地上，而屍體便躺在那些木板上，這些屍體散發著腐朽之氣，面目都已經腐的看不清了，可這些屍體上面沒有一條蠕動的蛆，看起來是有人在時常清理的。

是蔓菁？她要這些屍體有什麼用？

「稽瑾，你剛才說這裡的屍體與你見過的屍體都不同？」

「嗯，我看過了，這裡的屍體有好多都被抽筋拔骨了，還有幾具是眼睛被挖走了，手段殘忍，反正大多都不是完整的屍體了。」 稽瑾很專業的指出了區別，而菟子和那臭道士卻早都被屍臭熏出去了，果然關鍵時刻還是只有稽瑾靠得住。

「你看得出是死後所為還是死前所為嗎？」 我蹲在一具屍體前仔細的看了看，除了面目全非，有點噁心之外，我看不出別的了。

稽瑾搖頭 「這些屍體停放在這裡的時間太長了，已經看不出是如何損害的了，不過這裡味道這麼大，想來蔓菁腌制那些東西肯定都是為了遮蓋這屍臭的味道。」

「那你說，這些屍體會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想不明白，吉嶺村人不少，鎮上更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那眼前這些死掉的人是哪裡的呢，沒有道理死了這麼多人卻沒有引起一點騷動的。

「這事，或許只有蔓菁知道。」 稽瑾微嘆，醫者仁心，親眼見到這麼多慘不忍睹的屍體，他心裡的觸也是極大的。

我正想在進去看看裡面的屍體，外面卻傳來了菟子的通風報信，蔓菁回來了。

怎麼回來的那麼快？

我和稽瑾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躲，本來礙著蔓菁可能是個凡人，我不好面對面的質問她，可如今眼前這般景象，我有理由相信她絕非凡人。

蔓菁看著我和稽瑾從暗室出來，不由得怒道：「你們幾個竟然敢私闖入我家！」

「闖的就是你的家。」 我上前一步 「你家中為何會停放那麼多屍體？又為何會有一筐白骨，還有，你在宋府裡面搞了什麼鬼？」

蔓菁一揮手便封上了暗室的大門 「你私闖民宅倒還義正辭嚴了？我告訴你，你的問題，我根本沒有義務回答，也無可奉告，勸你一句，不要再多管閑事，這後果是你承擔不起的，小雪蓮。」

小雪蓮！我好歹也六千年了，她居然開口就叫我小雪蓮，還用那樣輕蔑的語氣，她看起來不也是個姑娘樣子，到底憑什麼這麼大的口氣……嗯？不對，她知道我是雪蓮？

「你知道我？」

蔓菁笑了一下，雖然她的笑里沒有帶著嘲諷的意味，可還是讓我很不自在 「天山雪蓮，鼎鼎大名，藥族間還有誰不知道你的。」

「這麼說來，你是藥？」

「我此前不是已經自報姓名了嗎，天蔓菁，」 話於此，蔓菁朝稽瑾看了一眼 「怎麼，你們難道竟不知天蔓菁是什麼藥？」

稽瑾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異臭亦香！原來，第八頁寫的是天名精！」

這個蔓菁真的是第八頁上的藥！

「既然你承認了，進藥集吧。」

「不要。」 蔓菁把地上那一筐白骨搬到了桌子上 「我知道，進你藥集之藥，非自願，不可強收，我現在就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不願進藥集。」 一字一頓說的清楚。

這麼硬氣？真煩人！

「屍體！你暗室里屍體的事情還沒說清楚！快說！」 道平插嘴了，逼問的語氣急躁兇惡，他此行肯定也是帶著目的來的。

蔓菁皺眉 「臭道士如此無禮，我連小雪蓮都不會回答，還會回答你？一個被和滄派逐出師門的廢物，算什麼東西。」

「你！辱人太甚！」 道平極怒，拔劍就朝蔓菁刺去，蔓菁偏身一躲便閃開了，一招來，一招往，從頭到尾，蔓菁用的都是功夫技巧，一點法力也沒有使出來過，即便如此，道平也依舊傷不到她。

此時，我卻在想那個來找蔓菁的男子，我在想那男子為何要時時都撐傘？蔓菁帶那男子進宋府做了什麼？蔓菁一個人回來，那個男子又去了哪裡？還有，宋府里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需要用結界來遮蔽？

我思考了半天，他們也打了半天，依我看，根本就是蔓菁在戲耍道平，這一招一式，道平有多累，蔓菁就有多輕鬆，道平根本不是蔓菁的對手，這樣一直打下去，到最後累死的只會是他。

「稽瑾，菟子，我們走。」 不想看他們打架了，實在沒意思又浪費時間。

吉嶺村沒有住的地方，我們在鎮上找了一家客棧，夜已經很深了，稽瑾是凡人，免不了睏倦便睡了，菟子到屋頂上去了，說是去看月亮，可我看他分明是心情不好。

「喂，這個給你。」 我也上了屋頂，抬頭看看，天上黑漆麻烏的，根本沒有月亮，連星星也沒有。

菟子接住了我扔給他的小瓷瓶，他打開聞了聞，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我從稽瑾那裡拿的，治傷神藥，皮外傷，塗一點就能癒合。」

菟子捏著小瓷瓶，明明嘴角上揚了，語氣卻是沒有一點波動 「我沒傷，不需要。」

手背都紅腫的鼓起一塊了，還沒事，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算了，我也不戳穿他了 「收著吧，萬一以後有用呢。」

「行，既然你這麼誠心誠意的送我，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說著，菟子便把小瓷瓶塞進了自己懷裡。

「謝謝你。」

「謝，謝我什麼？」 菟子突然有些失措。

「謝謝你自己受難還想著我的安危，不過，我是雪蓮，在雪山上長大的，最不怕的就是冰雪了。」 想起那一刻他拉我時的神情，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對他不住。